“将军,这是一个阴谋!”华芸突然推开了吕爨,正色道。
“阴谋?”,吕爨瞧着华芸的神情不似作假,渐渐的收了笑容,“何意?”
“是,阴谋”,华芸紧张的攥着手,硬着头皮直视吕爨,“明姑娘之所以会去相府,乃是有人指使。”
“何人指使?”吕爨上前扶住了华芸的肩膀,低头凝视她的双眸,眼中意味不明,“她要做什么?”
“妾不知是何人布局,但妾知道他想用离间计,离间将军与史相”,华芸看着吕爨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明姑娘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有足够的手段能让史相相信她的说辞。”
“将军,您绝不能让明姑娘待在相府”,察觉吕爨倏然变冷的眼神,华芸上前轻柔的圈住了吕爨的臂弯,媚态四溢的撒娇道,“明姑娘曾救过妾一命,她一直待妾极好,她是因为妾才去的相府,您一定要将她平安的带出相府,她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如此行事的。”
“既然是芸儿的恩人,那我便去一趟相府”,吕爨笑着抚了抚华芸鬓边余留下来的发梢,温柔道,“芸儿,无须担忧。”
说完,吕爨就松开华芸,转身朝府外走去,步履匆匆,即便神情和煦,但是眼角仍残留着冷意,却是怎么也化不开了。
华芸一直望着吕爨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转回身。
“阿玉,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这般苍白?”华芸看着阿玉毫无血色的脸,惊怔了一下。
“大,大人…”阿玉颤着身体,神色惊惧,直直看向华芸身后。
华芸身形一僵,机械转头。
此时明月高悬,回廊上灯火正旺。
花木丛的暗影里,钱澧的眼神显得有些阴翳,面色浓黑如墨,隐隐泛着青,空气中透着股肃杀的冷意,直叫人胆寒。
***
“大人,大人,妾没有泄密,妾没有--”
“还都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打出府去!”
“大人,小姐是冤枉的,小姐是冤枉的!请您听小姐解释,请您明察!”
“滚开!”
“来人!将这吃里扒外的贱婢一并打出府去!”
“想不到我钱澧活了大半辈子,如今竟载于一个妇人之手,苍天呐!是天要亡我大陈呐--”
今夜的司徒府异常的死寂,安静的几乎听不到人走动的声音。
而本该井然有序、守卫森严的相府此刻却是兵荒马乱,沸反盈天!
堂堂相国被刺杀了,竟是死的无声无息!
徒留一具尸身,头却不翼而飞,若非左右察觉到与往常有异,觉得蹊跷,刻意留了心,恐怕要到晌午才会发现史赟的死讯。
都亭侯吕爨更是连一丝挣扎也无,被人砍杀在了后院长廊,脖颈上只留下一个碗大的疤,血还在汨汨地流着,直喷溅了一地。
一个是位高权重的丞相,一个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竟被瞬息之间夺了性命,偌大的一个相府竟是连刺客的一丝踪迹也无!
此事虽很快被李傕、贾诩等人刻意封锁。
相府亦被守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但消息却还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了出去。
一时间,长安城内灯火通明,比除夕夜还要热闹。
***
“大人--”
家仆在轩堂外轻呼,见钱澧迟迟不应,担心他酒醉发生什么不测,便不停地扣着门扉。
“何事--”,苍老低沉的声音含糊的透过门缝传来。
“大人--”,家仆松了一口气,恭敬的回道,“仆射士孙瑞、司隶校尉黄琬、皇甫嵩等人在府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屋里噼里啪啦的传来一堆东西倒下的声音,既而又没了声息。
家仆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赶紧弯着腰贴着门缝眯眼往里面瞧,里面黑漆漆的,家仆什么也没瞧见,正打算大着嗓门再唤一声,却见门吱嘎一声自己开了。
“作什么呢!”,钱澧冷斥,生气的甩了下衣袖,“还有没有规矩!”
家仆颤抖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没用的东西”,钱澧嗤笑了一声,摇摇晃晃的走到廊上,头也不回的下令,“将他拉下去打上二十军棍,以后不许他再出现在老夫跟前。”
***
“大司徒,您没事吧。”看着钱澧青白的面色,孙瑞有些担忧。
“饮了些酒水,无妨的”,钱澧不在意的挥挥手,脚步蹒跚的坐了下来,“星夜赶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司徒!”皇甫嵩双目通红,一脸兴奋,“史赟死了--”
“什么!”钱澧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一下坐直了身体,抖着唇瓣,抓着案几的手微微颤着,“你再说一遍?”
“大司徒,史赟死了!!!”几人人异口同声,激动的拍着大腿,“如今街上都传遍了,整个长安城都在庆祝呢!”
“为了以防万一,我与黄琬校尉特意派人去相府探查过,府内戒备格外森严,巡逻的人手都多了好几拨,但幸亏我很早之前在相府安插了一个专门倒泔水的眼线,否则还无法如此肯定那史赟死了呢!”,孙瑞捻着胡须,神情有些得意。
“哈哈--”,震惊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喜悦,钱澧狠狠的拍着案几,手上青筋鼓起,“死的好,死的好啊!”
“来人,上酒”,钱澧大喝一声,转头对孙瑞、黄琬、皇甫嵩等人畅意道,“今日当再浮一大白。”
“大司徒,您还能喝?”众人看着钱澧酒气熏天的模样,不禁有些迟疑。
钱澧胸中的愁闷郁气一扫而空,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朗笑道:“喝得,喝得,便是再有十斤也喝得。”
酒喝得正尽兴,钱澧这才想起还没问史赟死因,“史赟是如何死的,怎的一下就没了?”
“据说是被刺杀了。”
“管他是如何死的,现下最紧要的是如何将朝政整顿了。”
“朝堂早就被史赟搞得乌烟瘴气,想要理清,怕是要费不少功夫呢。”
“这倒是不怕,反正史赟已死,最大的毒疮已被铲除,其余的那些算什么!”
这场酒宴并无笙歌宴舞,劝酒助兴之举,但却宾主尽欢,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但本该一梦到天明的钱澧,此刻躺在榻上却再没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