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洛追了过去,又是一如白日的人偶,转过身来拉住薛洛就跑
“大丰哥,我娘也得了怪病了!”
一字不差。
薛洛皱起了眉头,跟着他跑起来。
两人再度停在了同样的住处,进了屋,还是那个妇人瘫在榻上,每个人的神情动作,都丝毫未差。薛洛脑子混乱极了,一时模模糊糊地竟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在这,也记不起自己是谁,只愣愣地站在那。
中年男人迎了上来:“大丰啊,你快看看你刘婶。”
我是大丰?对啊!我是村里的大丰啊!
他一下子想起了许多,但脑子里还是有些混沌,总觉哪里不太对,只好依言去看那妇人。
妇人的溃烂已经到了脖子,斑驳一片,他看着十分难过,却又感觉画面有些熟悉,把了脉未感觉不到什么异常,他想起村里那座神像和妖女,只觉又气又怕,转向中年男子道:“刘叔,我刘婶她并非生病,是那妖女的诅咒!”
刘叔听了瘫在椅子上,只觉得天塌一般,一副绝望神色:“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大丰呆呆地走出了刘宅,这次也没有人出来送他。出了府在村道上漫无目的的晃悠,一路上的乡亲们皆如行尸走肉一般,坐在门口或是瘫在床上,眼底都如死水一般,掀不起任何波澜。庄稼枯死在田地里,野草也没有一根,没有任何鸟雀家禽,整个村落安静得如同死了一般。大丰越看越觉着恨极了村里的妖女!
不知到了何处,一群人跪坐一堆,神色激愤,或是悲伤欲绝,薛洛抬头,面前的正是仙来殿。他在一个女人身旁坐下,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腐烂已经到了脸部,恶臭非常,她仿若浑然不觉,依旧哑着嗓子咒骂:“这个妖女这样歹毒!真该千刀万剐!。”
大丰也觉气急,跟着骂:“五马分尸!”。骂完心里似乎畅快了一些,接着便不知要做什么,只觉心中一派绝望,和人群一起坐着看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夜幕悄至,冷得人心都麻木了。
夜半时分。
方才去解手的汉子拎着一个瘦弱妇人回来了,一把给她扔在地上。众人一瞧,正是帮助妖女的若婶!
几人都疯了一般扑上前去,男人们拳脚毫无留情地落在她身上,女人抓起石头砸她、揪着她的头发,薛洛也上去打了几下,仍觉得不解气,想着妖女一步一步将好好的村子变成这幅模样,害的无数人家家破人亡,就直恨得牙痒!
一个人喊道:“这个毒妇帮这妖女来祸害大伙,活该挖了她的眼睛!绞了她的舌头!打断她的腿!”
人群中传来了不少支持的声音。大丰心下觉着有些不对,却说不出哪里怪异,看着乡亲们的激动神色,也被那种叫仇恨的情绪点燃了,随着点了点头。
两个男人把若婶绑在了神殿门口的石碑上,这是曾经乡亲们为神女刻的石碑,赞扬了神女的功德及乡亲们最崇高的敬意。大丰觉着有些刺眼,转过身不想再看。
“啊!啊啊啊啊!”
身后传来了极为凄厉的声音,划破众人的耳膜。
大丰回头看,若婶一双眼珠被完整的抠了出来,随意地扔到灰尘里,而她一张脸已经扭曲变形,捂着眼不停嚎叫,血喷泉一般从指缝里涌出来,有些妇人害怕得捂住了眼睛不敢看,就连几个男人也觉着有些下不去手,拿着刀开始犹豫起来。
先前那个汉子又站了出来,十分气愤地喊道:“你们在犹豫什么!忘了她和妖女怎么害我们和家人吗?忘了那个妖女怎么样将我们推到如今的境地吗?你们看看那个阿松!”他指向白日那个女人怀里的婴儿,“阿松才十个月大啊!这般歹毒之人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人们听完又愤恨起来开始咒骂若婶,为了防止她再大叫乱大家,那汉子夺过刀一把割了若婶的舌头,若婶剧烈地挣扎着,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接着只听清脆的“咔吧”一声,若婶的腿骨被人生生地折断了,雪白的骨头杵出了皮肉,人们仍觉不解气,拿着刀子在若婶脸上端详下一步该如何下手。
大丰出村学了两年医,终究医者父母心,不忍再看下去,转过身去了,想着先前起头的汉子,越想越觉得陌生。
若婶晕了过去,血污就这样流了一地,粘在石碑上,把“神女心善,福泽恩惠”几个字染得血红血红。她的脸上也已经模糊一片,几乎看不出人样,抱着腿蜷缩在地上,像条死狗一般。
乡亲都尽了兴,把她扔在那里,一个个红着眼含笑结伴回家。
大丰觉着若婶有些可怜,又害怕乡亲们骂他是同党,自己心里乱糟糟的,觉着透不过气,从踏进刘叔家就升起那股诡异感如今到了顶峰,石头一般简直压得他快要站不稳了。
他还愣在原地,才听见有人喊他。
“大丰,你还在那干嘛?快回家吧!”
是隔壁的张叔在喊他,大丰突然想起了什么,跟上了队伍问他:“张叔,方才起头要打死若婶的汉子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他?”
“你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大丰想指给张叔看,却发现那个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对!不对!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他突然大叫起来,张叔只当他刚才被吓坏了,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他的背,温柔道:“大丰别怕,回家睡一觉就忘了。”
大丰想起小时候常常坐在张叔肩膀上去够他家的枣子吃,张叔是个很温柔的男人,见人总是一张笑脸,虽然并不是富裕人家,但不管谁出事都会出手帮一把,是村里有名的好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刚才一脚踹断了若婶的腿骨,如今还能面不改色的笑着安慰他别怕。还有爱给人搬东西的王哥,给阿婆送饭的秦姨,同他一起行医救人的小核桃……
他突然觉得恐惧,只觉得人们刚才的样子简直比魔鬼更可怕,而自己呢,自己居然也是其中的参与者之一,这究竟是怎么了?真的是因为对于妖女若婶的恨吗?还是因为别的?他想不通,头痛得要爆开了一样,抱着头蹲了下去。
周围的人不知他怎么了嘀咕了几句散了去,张叔蹲下来摸摸他的脸,还是慈眉善目的模样,轻声安慰他:“大丰,不要紧的。唉,大家都是被这妖女逼得啊!”
真的是妖女逼着大家变成这样吗?大丰有些迷茫,呆呆的跟着张叔回了家。
大丰一岁时就没了爹娘,靠着奶奶养大,从小吃百家饭,村子里的人都对他很好,大丰总想着要报答乡亲。几年前奶奶去世了,他就出村去和人学医,七天前才回来,想着终于可以造福村子,却发现村子成了这样。
家里空荡荡的,大丰想一想又觉得烦躁,打了水准备洗把脸睡觉算了。
清水倒进了木盆里,倒影出一张青年男人的脸,五官清秀皮肤有些干,左脸还有一道疤,这是小时候从枣树上摔下来留下的,大丰想起小时候又想起现在,皱了眉头一副气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