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教室门的刹那,塑料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到陶柠头上。
脏水浇透衣服,散发出拖把的馊味,单薄的白色短袖湿漉漉紧贴身体,透出里面淡粉吊带。
陶柠呆在原地,看见同学们又笑又跳,教室一片欢腾。
“肥婆瞪什么瞪?这是你应得的,懂?”一个尖嘴猴腮的男生单脚踩在椅子上,手舞足蹈。
“哟,粉色的?丑八怪还挺少女心。”披肩发女生走到陶柠身边,隔着短袖揪她的吊带。
“你弄她干嘛,不怕沾上一手的臭脚丫子味。”马尾少女怪笑着,双手抱臂扬起嘴角。
“快快,把东西收了,老师来了!”站在楼道里望风的男生跑回来。
同学们立刻回到自己位置,拿出书装模作样当好学生。
王老师腋下夹着三角尺,双手端着上周月考的卷子。
东陵中学,市重点中学。
高二·二班,年级重点理科班。
可一个重点班,月考数学平均分竟然跌出年级前五!
王老师低头看看卷子,气得肝疼;
抬头看看像棒槌般杵在门口的陶柠,烦得头疼。
这陶柠啊,中考成绩不错,入学排名年级前50。
但她从高一开始就不好好学习,整天跟十三班那帮混混玩,成绩一落千丈不说,还得了个“校霸媳妇”的名号。
众所周知,十三班学生全是关系户,要么花钱、要么托关系进校。
而十三班霸主——高易楼,更是其中最大的刺头,整天逃课、翻墙、打架。
不知怎么搞的,好学生陶柠成了差生高易楼的跟屁虫,一下课就往十三班跑,送饮料送水果送作业,就差住到人家班里。
二班同学当然对她看不顺眼,在大家心中陶柠的所作所为不仅给自己跌份儿,还抹黑了整个班级形象。
王老师靠近陶柠,见她一身水污,又闻到一股馊味儿,知道她又被整了。
“谁弄的?”老师走向讲台,气冲冲对底下学生说。
大家用书挡住脸,实则在书后面挤眉弄眼、以眼神示意。
“太过分了!”王老师把卷子重重撂到桌面,拿起板擦磕了几下黑板,发出尖锐声响。
“考试考成这样,还整同学?马上要高三了,你们的心思有没有放在学习上?”
整人事小,成绩事大。
大家立刻严肃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试卷。
王老师无心插手班级内部事务,孤立、排挤、恶作剧,只要不影响成绩,都无所谓。
何况他清楚,带头捉弄陶柠的是班里排名前三的尖子生,而陶柠自己也不争气,已经很久没及格过了。
“行了,你进来吧。”王老师阴沉着脸,对仍站在门口的陶柠说。
女孩眨眨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愣着干嘛?已经上课了!你想当雕塑供大家瞻仰吗?”王老师生气,他记得陶柠这次月考数学是34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同学们听到老师带头讽刺,像得到了默许般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笑。
没人注意到,一行眼泪从女孩眼里静静流出。
“还不进来?让我请你吗?”王老师被哄笑声弄得心情烦躁,三步并两步拽着陶柠,把她推到教室最后,留下句“站着听课”,返回了讲台。
脏水顺着陶柠的裤管滴答,她双腿颤抖,牙齿不住地磕碰,仿佛站在雪地里一样寒冷。
直到下课铃响,同学们围住她推推搡搡,陶柠混沌的眼神才恢复清明。
“就凭你个肥猪也想欺负小希?”披肩发女生紧紧捏住她的下巴。
“小希……是谁?”陶柠迷茫。
啪,一巴掌扇到她脸上,立刻出现五个红手印。
陶柠被扇到晕头转向,模糊的记忆慢慢浮现。
6月,TST上海潮流玩具展,陶柠作为设计师参展。
工作室新推的荷塘兔盲盒反响不错,不仅拿下大公司的订单,场贩全部售光,网络通贩的预定也超出预料。
晚上和同事撸串,喝了点小酒庆祝,过马路时,一辆货车呼啸而过……
之后自己就轻轻飘飘来到这里,没有意识、没法动弹,只想哭。
眼泪决堤,陶柠泣不成声,蹲在地上双手环抱肩膀。
同学们有点害怕,但不知谁说了一句:“别相信鳄鱼的眼泪!”大家又重新动手动脚。
有人用脚踢,有人用膝盖顶,有人把她的书包敞开,课本、作业、笔袋砸了陶柠一头。
她顾不上和同学争辩,全身心沉浸在自己已死的悲痛中。
工作室刚刚起步、新房子刚交了首付、越野车刚开了100公里、爸妈退休刚准备带他们出国旅行。
一切人生计划破灭,一切为之奋斗的目标破碎。
现在,是何时?这里,是哪里?
我,又是谁?
“你造谣小希的时候怎么不哭?”
“你知道小希难过得快要退学了吗?”
“嫉妒别人、伤害别人的肥婆,怎么不去死啊!”
同学们越骂越凶,就差在陶柠胸前挂块牌子游街了。
她接管身体才1小时,这会儿逐渐记起原主的所作所为。
原主和自己同名,是个卑微的暗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