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饮鸩】(1 / 2)

朱红的蜡油一径流淌着,漆黑一片中仍有弱弱烛光传来,却是万籁俱寂。

上朽的窗棂一晃,细微动静里少年睡的无知觉,被褥被他双手交握压盖,眉心不再蹙着,眼皮的痕迹很浅,但抬眸便会显得分外柔深,仿佛拨进了人的心间里漾化了开,到一只白皙的指头悄悄摸上他眉心,试图拨开那眼皮。

容齐眼睫睁动。

随着苏醒,嗅到空气里的酒香,近在咫尺的杏眼亮极了,就盯着他,一时照的他半梦半醒。

“觅……锦觅姑娘?”

容齐压低了语声,明知是她,胸前的震动蓦地一快。

酒味里糅着特殊芳甜,又柔又软地扑入呼吸,他坐至床边拿过外衣披上,小姑娘异常乖顺,离他不过半臂距离,等他坐好了,一起身,贴住他手臂,长睫弯弯地不眨,忽而容齐便感到怀中一沉。

她的脑袋压着,糯糯的念叨不清:“不……不行……怎么眼睛都是花的……”

少女的声是甜的,衣衫外甜香馥郁蒸腾,不知为何,他脑中的弦后知后觉啪地一铮,轰然翻涌,无数的热度涌成骇浪,暗自攥紧了手,眸光温润下在剧烈起伏,那朦胧的烛光自她身后似被层层滤去。

满眼惟剩下她。

喉咙深处在颤着,少年耳廓染红,绷紧了自己温声轻询:“锦觅姑娘可是喝的有些多了?我去煮壶茶来。”

话是这么说,不知从何下手,怀里的女孩没听,小脸贴磨着,双手抓着他衣衫攀得紧紧,打出个哈欠,浑然将脸颊下狂乱的心跳不当回事,强撑着,要把心里话掏干净:“容公子有所不知……宫里与宫外是有很大不同的……”

声发着虚,已经粘糊成一团,勉力维持着语重心长:“宫里的人心思深沉,而宫外的人呢,那心思挂在脸上,恶的话,能恶进了骨子里……”

她长长叹了一声,跟攀着树桩似,没丝毫负担。

“所以啊,我一半庆幸,幸公子未沦落在外。”她睁眼,瞳仁洇着水汽变得软绵绵,里面一览无遗的坦荡,笑成了月牙:“因为第一眼瞧见公子,当真是无与伦比啊。”

“你放心!”

啪的一下拍他肩膀,少女语气都轻快了,“我一定会治好你,就是,以后有了锦绣前程,千万不要忘了我……”

尾声一弱,但见她晃了晃,容齐先于意识伸出了手,堪堪抱稳了她。

手握着纤细手臂,先是一颤,无处安放般地慌乱松开,又一顿,慢慢收拢,他生涩地抱着这份娇.软,手脚发烫。

“觅儿……”

目光胶凝在她脸间,勾勒着面纱下的弧度,半带失神的漫开自嘲,“人心丑恶,亦包括容齐。”

从衣襟里取出一块纸包,薄纸里包着粒朱红色的药丸,掀开面纱的边角细细喂给她,旋即把人抱起平放床榻上,覆上被褥,再喂下半盏温茶助她解渴。

守着她酣然的睡颜,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

眼底柔生执念。

药他藏了一整晚,本是放弃了,可她偏偏回来……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要这三日,要她陪他度过生辰便好。

容齐到桌前坐下,撑着额角继续望着她,望得久了,直到撑不住合眼睡去。

她一觉睡得比他要久的多。

窗棂虚掩着,绿叶盛着晨露欲滴,少年束着发,好整以暇地透过镜面瞧着床榻那边,唇角衔笑,理了理衣袍要过去,忽听门外喧哗,太监尖刻的嗓音夹着盔甲刀剑的响动从远处逼近,眼色一凛,他疾步关了窗推门出去。

袖袍一翻放身后,踏出门槛的那刻威压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