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过数小时,午后愈发炽热的骄阳将办公室漆得刺目白亮。
好不容易见着孙婧和唐铭欢从审讯室里出来,任颢忙上前问道:“都问这么久了,朱枉明还是那套说法?”
刑侦队里人手不够,可怜唐铭欢才刚跟蒋荼顾问从现场回来就被迫扑进了审讯室的修罗场,身心皆饱受摧残。
他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又遇上这么个难对付的主儿,气得简直连毛都要炸起来;“可不是嘛?”唐铭欢鼓起腮帮子气哼哼地说,“还在坚称自己没有杀人,我看他就是死鸭子嘴硬!”
任颢略显焦躁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那他有说自己在7月12号夜里十一点到次日凌晨两点之间去了哪儿吗?”
“别提了,提到这茬老娘就烦心!”手上一抖烟盒,孙婧把一支还没点着烟咬在嘴里,闷声道,“那朱枉明老说什么他讲出来以后会毁了他一世英名,每次都遮遮掩掩地不肯说。要不是穿着这警服,老娘准保一个过肩摔给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要我说啊,英名这种东西他朱枉明压根就没有。”唐铭欢愤愤不平地插嘴道,一双马丁靴跺得地上直响:“顶多只不过是个海洋世界的馆长嘛,还非得把自己当个盖世英雄一样供起来。他不嫌奇怪,我还嫌呢!”
任颢在他们肩上轻拍:“辛苦你们了,先歇着去吧。”三两下拧开糖罐的盖子,他往自己嘴里丢了两颗薄荷硬糖,“让我来亲自会会他。“
他举步便要朝审讯室走去,却不料被董叶稍带歉意地叫住了:“任队长……法医那边说是有发现,想让你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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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推门进法医室的时候,丁纪梵正忙里偷闲地享用蛋糕。以可食用金箔点缀的红丝绒蛋糕嫣然诱人,像极了仲夏时节的蜜甜爱恋
任颢强打精神,扯起嘴角笑道:“哟,恭喜我们丁大法医终于有空吃蛋糕了。”他转头瞟了一眼丁纪梵面前那块精致的红丝绒蛋糕,“这是街对面那家排队老要排半个多月的蛋糕店里买的,还是你自己做的?”
柳叶眼中浮起一抹文雅微笑,丁纪梵衣冠楚楚,赫然是一副深得广大中老年妇女圣心的经典款女婿模样:“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把刚舀了小半勺蛋糕的银匙轻放于白瓷碟子上,他缓缓舒开双眉,表情里尽是轻松自在,“于我而言,制作西点只不过比照顾我家里那两只猫多费点心神。”
“哇,你家的猫这么乖吗?”任颢故作惊讶状,“那我是不是该把芝麻糊带你家去,让你多管教管教它?”
这句话真是一击必杀,丁纪梵登时面部僵硬。
“任队长未免也太高估我了,我才疏学浅,哪里有能力教得了那只拿错二哈剧本的混世魔王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扶额苦笑道,“你家那只奶牛猫这么熊,你怎么不给它改个名字叫‘熊猫’?”
“……你知道我不会改的。“提起这件事,任颢出乎意料地陷进了低落的泥沼,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喃喃,“毕竟,这名字是她取的。”
他们苹州市局里办起案子来从来不讲怜香惜玉的队长,居然还是个情种!
丁纪梵忍不住为他扼腕长叹:“唉,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对你那小初恋念念不忘?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对那一枝花单相思着不放呢?世事难料,如今她早已嫁为人妇也说不定。”
似乎并不喜欢听到最后那一句,任颢便将话题来了个乾坤大挪移:“我过来可不是为了喝你熬的感情鸡汤。要是这东西有用的话,我也不至于单身多年,成天在我妈河东狮吼的暴击下被迫去相亲了。”他皱起眉头在丁法医桌上敲了敲,“来吧,该谈点正经的了。”
知道自己苦口婆心的一席话一个字都没钻进任颢的耳蜗里,丁纪梵万分无奈地把蛋糕放回小冰柜中:“好吧,我承认,刚才确实是浪费太多时间了——尤其面对着我们苹州市这个千载难逢的痴情队长,我简直在对牛弹琴。但你要知道,爱情这事情是很玄乎的,并不是说你等得越久就越可能俘获芳心。”
不等任颢回答,他已重新戴上手套走到解剖台旁。
距离案发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林艺桦躯体上的尸僵在逐渐缓解。此刻她正躺在那冰冷的不锈钢平面上,苍白肌肤上笼罩着一层不属于任何生者的诡异青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