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听一听,看一看了。我是王说书之女,今日代王说书重出江湖,说次书,卖次艺了啊。”转天,素素把家里的大锣拿了出来敲敲打打。这套大锣是当年父亲说书时一个江湖杂耍听完了书,没钱打赏,兼由已打算转行,送给父亲的。按说说书之人应该是端坐于茶楼,前方一案几,手握一柄折扇才对,可素素就是制造热闹不闲事儿大,在四通八达的兰成县中心十字路口,很快就聚起了一大波人。
相当一部分乡亲一副了悟的表情,这就是王说书之女啊,果然气度不凡,王说书颇有儒雅风范,她颇有女汉子风范啊。素素也算得意洋洋地向大家介绍了自己,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没道理回头在兰成县生活一辈子还没被几个人认识。其实素素一边这么做,一边也暗暗在心里跟希望自己不着痕迹地过完普通一生的父母道歉,确实有些张扬了,可一个人生活了,再按耐下去不知自己会不会被憋疯,尤其是母亲大人,这也不是您希望看到的结果吧,而且我是在做好事。这么一想,素素就会感觉心里平静些。
“话说大家现在一定是在关心城东乔嫂和风儿小哥的事情吧。”素素顿了顿,看到下面一片点头应和,翘首以盼,或是很不屑于她能讲出个什么的表情,素素满意地点点头。“下面我可以冒着风险,跟大家说些我想到的内幕。大家可给我作证啊,要亲眼验证我顺利度过后半生啊,若是我早早有什么闪失,兰公子的夺魂摄魄术可就值得大家去注意一下了。”
“哎呀,你这孩子,在做什么!”一个奶奶上前来拉住素素,要把她拉走,是她的邻居,本家姓的王婆婆。素素温声安慰王婆婆;“没事的,热心众人的口味都被吊起来了,要是这个时候打退堂鼓,日后就没脸再呆在兰成县了。”
她要抖的包袱肯定是个大包袱,大家当真是怀着各种心情在等着她下面的话,有起哄的,有边担心她,边期待她说下去的,也有当真从心里想呵护这姑娘的。但气氛是绝对的热烈起来了。这其中也包括一名男子与众不同的冷淡目光,那目光来自离开路口有些距离,但又刚好让人能悉知路口动向的一座勾栏的二层雅座。这名男子用目光瞟了瞟被老奶奶拉到一旁的素素,一边嘴角向上微微扯动,露出一抹近乎嘲讽的笑,微微颔首品了一口茶。
“公子,这……”这家叫花月楼的勾栏里,最有名的艺妓妙心将一双素手轻轻搭上公子的肩说。
这位公子只轻轻划动茶盖,依旧看着那边的热闹。他每次来只找妙心,给足了银两,平日里只要妙心不愿,倒也不用接待外客。说起夺魂摄魄术,妙心是再熟悉不过了,她本是痴恋素素口中的兰陵之兰公子的一名舞姬,可现在那个舞姬死了,舞姬的灵魂出现在妙心的身体里。她曾经将最曼妙的舞姿展现给他,她的羽扇舞轻灵飘渺,翩若惊鸿,可在兰公子的眼里,她永远都只是舞姬而已。一次舞着舞着就飘进了他的怀里,不想他瞬间出掌,将她的魂魄打出。花月楼里的妙心正巧在第二天夜晚死于突然的心脉病患,她便被送进了妙心的身体,理所当然地成了妙心。虽说是勾栏名将,但这样也好,总还可以光明正大地陪一陪他,素素为眼前这位公子再斟上茶。他哪怕易了容,尔雅清隽的身姿却永远是令人着迷的,不过她亦知道在他这看起来清润如玉,随性洒脱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一颗冷若冰霜的心。
在目之所及的路口处,素素继续扯着嗓子大声说起来:“且不说乔嫂这些天出状况,兰公子是不是还不知道,就说说风儿,风儿早就接到兰公子的仙童邀约了,是在乔嫂出现状况前,也就是半月前,可为什么这几日才说选吉日去郊野历练?看风儿家里的状态,恐怕是在拖这件事吧。郊野这种地方,谁也不敢说会不会碰上野兽出没,现在兰公子提出这个要求,是不是在小肚鸡肠地刻意报复呢。”这句话一说出可着实是震惊了不少人,有人赶紧四处看,生怕兰公子这会儿就要跳出来教训她了。
“还有,风儿那天摔下墙头,是因为看到一个带着玉镯的手臂从墙根冒了出来,在场的众人里,只有最近正犯邪的乔嫂带着一个玉镯,况且那玉镯确实不正常,我碰上后会感觉意识一阵混沌,有刺痛感。玉能代表四方神明及人间帝王,传达上天的信息和意志。虽说这样的话用在修仙者的身上有些夸张,但怎么是修仙者,是仙家,更何况传说兰公子的祖上还是兰花仙子与凡人结为连理,谁能说这玉镯不是受了兰公子的旨意,幻化出了另一只带着玉镯的手臂来吓风儿,满足兰公子小肚鸡肠的报复欲?”
众人听完了这一番话,着实吓得不清,有许多甚至向后退了一步,以示距离感,然后语重心长地教育素素说:“小姑娘家家的,不可口无遮拦,不可口无遮拦。”此刻风儿一家不在这里,若是在这里,不知又该作何反应。但冷静下来细想想,又不是全无道理的样子。
素素又“哐啷”一声敲了下锣,心想目的达成,管我说的是真是假,如此,满城风雨,就不信兰公子你能一直窝着,不出来管一管,就不信这个怪异的事儿每个着落。况有这么多人作证我的安全,就不信你堂堂一个仙家容我出了意外,仙家重名声这种事我可听老爹说过不下百次了。哼,素素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儿,自母亲去世后心里难得畅快许多。
花月楼的公子在听到她说那块玉时,眼睛里就已露出凌厉之色,此刻更是清冷地看着她。茶杯里有两片深绿叶子在新蓄的茶水里飘飘上浮,阴郁茶香又蒸腾起来,妙心望着易了容的兰公子,眉目比本人略显粗犷些,这倒让人觉得他更有了些真实感。
人群开始渐渐散开,有几位敬佩素素之勇气者,依然留在那里,想跟素素说两句话,王婆婆走来,想赶紧拉素素回家。可素素透过散开的人群,看见一人自外圈跌跌撞撞地跑走,似是受了惊吓一般。心中有些生疑,对四周的人一抱拳,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