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那个人啊,是那种,就算在漆黑的夜雨里流着泪奔跑也追不上的人。但就这样远远地跟着也是件幸福的事,这样的夜里,幸福满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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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笙把刚肝完的五千字保存了,顺手发了一份邮箱,又存了一份在网盘里,这才打着哈欠,“五点半了,再过会儿我妈的闹钟都响了……睡吧,晚安。”
项祖曼:“……”
“那个,”项祖曼纠结了一下,“我睡醒了。”
“别闹,”季笙像听了个笑话,“你觉得这个点,是你会起床的时间吗?”
“算了,”项祖曼回过去一句,“你先睡。下午醒了我跟你说具体情况。”
“好,”季笙从善如流,“早安。”
“那你晚安。好梦。”
谁说清晨要互道早安?
项祖曼心里闪过一丝嘲讽,像他们这样的人,在无数寂静的夜里清醒,将白昼的大好时光献给周公,颠倒黑白、辜负日夜,冒着猝死的危险逆行。
能被纠正一次,能被纠正一万次吗?
也许明天、后天、大后天,周自恒就会像之前的无数人一样,放弃规正她不健康的作息时间,放弃拯救她不健康的心理状态,然后离开。到时候……今天的这点改变,有什么意义呢。
七点整了。
有人发来消息,“叮咚”一声,她从情绪中出来,有点心烦意乱地点开手机。
“亲爱的熊猫小姐,当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请记得从门口的牛奶箱里取出今日份的鲜奶。清晨微凉,记得放入姜片加热,少量加盐口味更佳,早安。”
项祖曼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回复道,“早安,牛奶先生。”
周自恒回消息很快,“八点半图书馆?”
“好。”
门口牛奶箱里除了一份瓶装奶,还有来自初御因的早餐,包子——没有稀饭。
家里没别人的时候,初御因就会每天来放一份早餐,虽然项祖曼中午前不太可能醒,但万一醒了,至少不用面对冰锅冷灶。他并不在意项祖曼应不应该按健康作息表吃早餐,他只是明白这个人太容易胡思乱想。
项祖曼曾自嘲,十四五岁满口情情爱爱伤春悲秋的小姑娘,为了一点喜欢要死要活宣称与整个世界决裂的高中生,通俗来讲所有自认为“我抽烟我喝酒我逃学我早恋我打架可我知道我是个好女孩”并且“错的不是我是整个世界”的女生,合起来都没她能瞎琢磨。
毫不夸张。
不过,好在项祖曼只是瞎琢磨,琢磨完伤感够了,还是要缩回她乖乖女的壳子。毕竟严格意义上讲,能考入文院的都是大佬,谈不上不学习;中学阶段没和喜欢的人确立关系,算不上早恋;啤酒摊上喝一杯半封顶也不叫喝酒,她又不抽烟不打架……项祖曼回忆了一下,在老师默许下不去学校或者象征性地交了假条,也实在算不上逃学。
话说回来,项祖曼不知道周自恒是怎么把牛奶放进去的,也不知道初御因放早饭的时候为什么没把里面那瓶奶扔出去。来路不明的食物不能碰,道理三岁小孩都懂,这位尽职尽责的生活管理员居然还理所应当地为了那瓶奶撤了往日的标配稀饭。
大概率是两人碰过面了,小概率是今早给牛奶箱放早饭的不是初御因而是初际旻。项祖曼衡量了一下,对答案没什么兴趣。
“行吧,”项祖曼自言自语,“跟这位先生出去,哪怕做做样子么,总是要学点什么的。”她去被闲置的书房转了一圈,从落着灰的书架上取了《饮水词》,又有点犹豫。
纳兰,笔调太忧伤婉约,会很容易影响她的情绪。
她还不想放任自己在周自恒面前失态。
把这一本放回去,项祖曼的目光从书架上扫过。李太白、杜子美,以及宋词各大家……其实李后主的词颇有闺房之乐,只是暗示意味太强烈,绝对不适合在与异性独处时拜读。
思前想后,临走带了本《诗经》。
之所以带《诗经》,其实是她实在没那个天分欣赏这种笔调朴实无华产生于人民大众的经典,赋比兴和一唱三叹在她看来多少有点无厘头——怪她觉悟低,所以拿去让学霸给她讲。
百无聊赖的周自恒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整个表情都柔和起来,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笑,弄得项祖曼有点囧,她低头避开那两道炽热的目光,轻咳一声,“走吧。”
周自恒笑得眯起眼,跟在她身后进了自习室。
“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周自恒四处游荡的目光落在项祖曼翻开的书页上,“这是……《诗经·齐风·著》?”
项祖曼没回答,伸手把书往他面前一推,眼神示意,快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