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糖涂鸦(8)(1 / 2)

七天假期,小学低年级的作业还没有夸张到让人抑郁的地步,鱼淼头几天就闷在家里专心写作业,也不出去玩儿,休息的时候也就抱着自己的玩偶跟爸爸在客厅看看电视剧。

鱼昌戎是个体恤孩子的父亲:“苗苗看不看动画片儿?爸爸给你转台。”

鱼淼头一甩,坚定拒绝:“不看动画片儿,小孩子才看动画片儿,我要跟着爸爸看飞机。”

明明掉牙前还整天守在电视机前等动画片儿,现在嘴巴漏了个风,小姑娘打心底里觉着自己长大了,要跟着她爹看军事剧。

其实她看不懂,也不喜欢看,但爸爸是个大人,她也是个大人了,那她就应该跟爸爸看一样的东西。

过去小半个月,鱼淼嘴巴里的漏风口也长出了点儿白色的小芽儿。小姑娘看到的时候高兴坏了,捧着镜子手舞足蹈的,好几天都时不时拉着爸爸妈妈让他们看自己从粉嫩牙龈里冒出来的小芽儿,得意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爸爸爸爸,我的牙是不是又长出来一点儿了?”鱼淼上半身趴在沙发上,小身子欢快地扭啊扭,抬着脑袋呲牙。

鱼昌戎正在打电话,表情不甚明朗,手掌在鱼淼头顶轻轻拍了拍,低声回了对方一句:“好的,我知道了,我们会去的,辛苦你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摇摇头叹了声气。

鱼淼摆动脑袋,在爸爸手心里蹭了蹭,呲牙不依不挠:“爸爸你快看!”

鱼昌戎笑了笑,站起来,弯腰托住女儿腋下,将小姑娘高高地托举起来:“看见了看见了,来,小飞机起飞咯——”

鱼淼咯咯直乐,张开手臂非常配合地发出“呜——”的声音,父女俩在客厅里玩儿得不亦乐乎。

这是父女俩最近开始玩儿的新游戏,起因自然就是鱼淼跟着她爹看的电视剧。

小鱼淼看不懂,唯独格外喜欢看里头的飞机,回回都缠着鱼昌戎让他去开飞机,可鱼昌戎哪儿是干这个的?冥思苦想,最终想出来这么个逗女儿开心的小游戏。

俩人正玩儿得开心,何若从厨房探出头:“行了别玩儿了,洗手准备吃饭,老鱼来帮我端菜。”

鱼昌戎忙不迭把女儿放下,马不停蹄地赶去厨房。

电视上响起新闻联播万年不变的开头音乐,今天没有鸡肉,都是鱼淼爱吃的菜,小姑娘高兴坏了,晃着两条小短腿大口大口地吃饭。

何若小声训了声“慢点儿吃”,和丈夫闲聊起来:“之前那个电话谁打的,我在厨房听你语气那么沉重,工作上出什么问题了吗?”

鱼昌戎抬在半空的手放下搭在桌上:“小刘打来的,说后天是谢家那位老人的葬礼,就是谢梓洲他奶奶。老人家走得突然,也没什么往来的亲戚了,孩子那么小,哪儿来的能力处理这事儿,小刘是社区委的,老人后事一直是她在负责,打电话来就是想邀请我们去参加一下老人的葬礼,让老人走得不那么孤单。”

鱼淼一直埋头吃,压根儿没注意爸爸妈妈在说什么,只在听见谢梓洲的名字时有了反应,抬头好奇地看着爸爸妈妈,脸颊鼓鼓的还在嚼菜。

注意到她的动作,何若问丈夫:“苗苗呢,要带着一起去吗?”

鱼昌戎想了想,说:“带上吧,不然后天没人照顾她,交给别人也不太放心。她和谢梓洲玩儿得好,小孩儿一定不好受,让苗苗过去给他做个伴儿也好。”

“但是谢梓洲他爸……”

“我知道,当天去的人不少,他想做什么也有人能拉着,我们看牢点儿苗苗就行了。”

鱼淼懵懵懂懂,到了晚上睡觉前,何若坐在她床边说:“苗苗,后天爸爸妈妈带你去参加谢梓洲奶奶的葬礼,你去了之后要乖乖的跟着爸爸妈妈,绝对不能乱跑和乱动东西,爸爸妈妈让你做什么你再做什么,知道吗?”

何若说正事的时候语调微沉,神色严肃,与以往不同。鱼淼分辨得出来,听正事儿时也正襟危坐非常乖巧:“知道了。妈妈,葬礼是不是人死了之后大家会聚在一起哭的东西啊?”

“苗苗知道?”

“知道,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何若笑笑,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那苗苗也应该知道,参加葬礼的人会很难过对不对?”

“嗯!”鱼淼思绪一转,“啊,那谢梓洲是不是也会很难过呀。”

“是啊,所以苗苗平时和谢梓洲说话的时候要尽量避开这个话题,不戳人痛处,这是一种基本礼貌,知道吗?”

鱼淼默默地在心里照着妈妈的话念了一边,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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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一大早,鱼淼被父母叫了起来。

半夜下了场暴雨,天色阴阴沉沉,厚重乌云遮天蔽日,却迟迟不下第二场雨,空气里压抑着沉闷的潮气。

参加葬礼穿的衣服不能太艳丽,鱼淼没有黑色的衣服,何若给她穿了身偏棕色的深色裙子。

穿戴整齐吃过早餐,一家人出发前往殡仪馆。

鱼淼平时没怎么听谢梓洲说起过家里的事情,她只知道,他奶奶死了,爸爸特别特别凶,会把他打伤的那种凶。

这个年纪的孩子或许已经了解“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他们始终是小孩子,对这一人生必经的最后一站尚且还不会多深刻的理解和自己的想法,只知道“死亡”代表着永远都见不到一个人了。

如鱼昌戎所说,谢梓洲的奶奶除了她浑噩度日的儿子和尚年幼的孙子,不再有别的亲人,因此到场的基本都是小区里的住户。鱼淼一家来时,已经到场了不少人。

鱼淼被妈妈牵着,四周都是穿着黑色衣服的大人,她踮起脚伸着脖子努力张望,谢梓洲没看着,倒是被人突然揪了下辫子。

她捂着后脑转头,陈炀得意洋洋地收回手,鼻孔朝天,欠打得不行,满脸有靠山的嘚瑟样儿。

小姑娘眼睛一瞪,刚想挥拳,就见陈小魔头被人爆了个栗子。

这一栗子下去,上一秒还牛逼哄哄的陈小魔头登时疼得五官都缩成一团,抱着脑袋怂趴趴地软下了气势。

“长本事了,还敢欺负女孩子?”

鱼淼视线上移,治住陈炀的是个高个子少年,少年肤色不是像谢梓洲那样的冷白肤色,有点儿被晒黑的小麦色感,嗓音有点儿哑哑的,像公鸭似的,穿着一身黑色小西装,鼻梁高挺,眼窝深,长得还挺……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