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穆的手颤抖得厉害,黑暗中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这是前世让自己魂牵梦绕数十载的南依她有温度,有气息,她……终于不再是躺在冰棺里毫无生气的人了。
他心跳得飞快,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直到顾南依清冷的身音传来:“不知璃王前来是救驾呢?还是来灭口?”
听见她的话,齐穆才后知后觉的慌忙收起匕首,顾南依往青柠身旁退了几步,青柠赶忙上前扶住她,担忧的开口:“娘娘,您的脚……”
“我没事。”顾南依不想让她担心,强忍着回道。
齐穆的目光一直落在顾南依身上,此时的她生机勃勃,侧脸和她的丫鬟低语着,齐穆的薄唇轻抿嘴角向上勾了勾,她活着,真好!
前世她未入宫前,也总是这样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站在自己身旁。
而他每次都恨不得撕碎那抹柔和的笑容,同样是不得父亲疼爱的孩子,自己每次都只能躲到相府黯然伤神,而她却总是能带着盈盈笑意面对。
齐穆觉得那抹笑容就是在嘲讽自己,嘲讽他内心阴暗,嘲讽他不如一个女子坦然面对父亲的偏心,只知一味到相府逃避。
那时他不懂,这是一个少女将所有的女儿心事与柔情都藏在了那抹笑容里,所以他每次对南依恶语相向时,她依然是一脸温柔。
前世他面对任何人都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将所有的戾气都对向了顾南依。
他厌恶这样的女子,明明身处沼泽淤泥,却如清风明月,虽貌若繁花,却不甚端庄,他的正妻就该如顾念卿般大气娴静,不会一味追在一个男人身后,毫无底线。
所以在她入宫前几日向自己表明倾慕之意时,齐穆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后来她入了宫,恪守本分,宫宴再遇,目光亦不再停留。他如愿娶了顾念卿,两人相敬如宾。
三年后她封后那日,看着与齐韫携手在承德楼上受万民跪拜凤冠霞帔的她,当晚他在宫宴上喝得酩酊大醉,人生第一次人前失态,又哭又笑。
他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认为只是不甘心,同样是不受父亲疼爱的孩子,她能一步步登上后位,为何自己却要对人跪地为臣。
直到她跳下承德楼,命丧雪地时,他抱住她的尸身痛不欲生,才意识到若是当真没有一点喜欢,为何在知道她是顾家为齐韫培养的女人时,内心怒不堪言,耿耿于怀。
在她走后的数十载里,他都在回忆她活着时的时光,然后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甘愿沉沦。
看着低声安慰着青柠,一边拆身上披风的顾南依,齐穆突然又红了眼眶。
或许是他目光太过热烈专注,青柠突然转头看着他,伸开双臂挡在顾南依面前,忐忑不安的开口:“璃……璃王爷,我们娘娘不会说遇见过您的,您能…能不能放过我们。”
本该在建安的璃王,恰巧在陛下被刺杀时一身黑衣出现在华阳宫,便是几岁孩童也知其中的不寻常。
齐穆低头发现自己身着确实不妥,一扯胸前的领口,黑衣瞬间被扯掉,里面一身紫色锦袍上,以金线绣的竹叶栩栩如生,一手将头上的黑色头巾拿下,便是玉冠束发,一副矜贵公子模样。
他闭眼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将眼里的湿润逼退,睁眼缓缓一笑,走到顾南依面前,拱手道:“臣,齐穆,见过淑妃娘娘。”
齐穆低头的瞬间,顾南依勾起嘴角讥讽的笑了笑:“王爷不必多礼。”
他还是这般谨慎,永远知道为自己留一条退路,今日的刺杀本是天衣无缝,他也在黑衣里穿了常服,若是被发现,黑衣一毁,说是来救驾的,谁也不能拿他如何。
顾南依转身看向后面追上来的刺客,对齐穆说道:“王爷这次,想必是来救驾的,既如此后面的刺客就请王爷处理掉吧!”
能把皇家暗卫逼退的刺客,想来培养起来也是不易,除之,相当于为陛下断了一大隐患。
她说的是直接处理,就是不能留活口。
顾南依是笑非笑的看着齐穆,见他没说话,接着道:“怎么,王爷觉得为难?”
齐穆愣了一下,抬眸看着女子浅笑吟吟的脸,满眼温和的道:“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说罢,抬手向刺客的方向一挥,原本身后跟着他的四人凌空而起,向刺客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