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08(1 / 2)

山腰间的雾气越发朦胧起来,李真在其间行走着,脚下的落叶被人踩上时发出了干燥枯哑的摩挲声。他跟着那在空中飘动的花瓣没走几步便停在了原地,然后转过身开始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从那些被雾气半掩盖的树上转到被枯叶遮盖的地上,最后再回转到依旧在晃晃悠悠往前飘着的花瓣上。四周依旧一片安宁,但他却总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李真将目光投放到空中的花瓣上,思考了一瞬后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一刹那转身然后向被枯叶遮盖的地上投出了三根木签。木签呈三角之势穿透了那些枯叶,而在那木签穿透枯叶之时,地上的枯叶全部翻飞起来,就仿佛地下有东西被掀了起来一般。

李真迅速离开原位,视线被飞起的枯叶遮掩的那一刻,他的警惕心提到了最大。他将双手自然下垂,手指略微上握,几根木签子悄然无声的从袖口里落入他的手掌中。

一根签子向着天空上方弹去,签子上字纹闪动,木质的签子无火自燃,那些朦胧的雾像是某种易燃物一般顷刻间被火点燃,签子上原本的小火瞬间变成了熊熊烈火,烈火呼啸而来将这整片树林卷入其中,李真所处的这片林子彻底成了一片火海。

枯枝燃烧发出了啪啪啪的炸裂声,李真还在警惕之时,他的身后有一条正燃着火焰的树枝忽然掉落,李真侧身避开,右脚刚刚落地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迅速缠上了他的脚腕,下一刻李真便被绑着右脚腕倒吊了起来。

被倒吊在空中的他左手中的木签子翻转飞出,像是匕首一般划过死死缠着他右脚腕的东西,只是一道浅浅的划痕却令那缠着他的东西瞬间退缩,像是被高温灼到一般。

因为那东西的退缩,在空中没了支点的李真还来不及调整平衡便猛得摔了下来。枯叶和烟尘翻腾而起,而后又缓慢的飘落下来。

“咳、咳咳……”

被湿木燃烧的烟尘呛了满脸的李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一双澄澈的眼眸也被浓烟熏得有些通红。

站起身后,他才发现刚才袭击他的是一根树藤,而现在,那些满是火焰的树上都挂着那种树藤,有的自然垂下,还有的盘着树干对着他,如果不是没有信子,恐怕会很容易被人看成是蛇。

李真握紧了手中还剩余的签子,有些后悔上山前没有先通知一下二叔。因为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季予玫这次遇到的东西不是他目前能够处理的了。

李真的目光盯着面前树干上盘旋的那条树藤,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注视着左侧方并未完全被火焰和落枝包裹的缺口,只要抓住机会,他还是能够从这里跑出去的。

在所以的树藤一起向他袭来的那一瞬间,他将手中的三根签子一起投出,三根签子扎在了空气中,就仿佛空气中有一道看不见的墙一般,签子上红色的字纹浮动,构成一个等腰三角形,在树藤都像这个方向袭来的时候,在撞上空气中扎着签子的地方时就仿佛撞上了一面玻璃墙,李真趁机从之前选定的那个缺口处逃出,逃出火焰包围圈的那一刹那,他回头看见那有玻璃碎裂似的场景从眼前闪过,空中扎着的那三根木签被火焰烧尽,藤蔓也顺利的冲了过来。

然而在藤蔓顺利冲到缺口的那一瞬间,李真看到刚才他所处的那片场景就好像一块被火烧灼的纸张一般瞬间燃尽消失。

还残留着山雾的林间安安静静的,没有半分火焰肆虐过的痕迹。

刚才的那一切不过是妖的幻境,也或许是妖为阻拦他而展开的域。

冲出了藤蔓和火焰包围圈的李真感觉自己的心跳此刻才有些细微的加速,逃脱得太过轻易,以至于劫后余生的感觉也并不真实起来。

李真拉起右腿的裤脚,低下头查看:

刚才他被藤蔓缠住的右脚腕已是乌黑一片,那些残留在皮肤上的黑色看起来有些像个手印,还是那种皮肉都没了的骷髅印。

…………

*

红裙的女子在雾气朦胧的林间走着,她乌黑的长发落垂在肩头,红与黑的对比强烈又和谐,她每走一步,身后红裙飘摇而过,便是一株绮丽红花,可谓步步生花。

藤蔓在枯叶底下曲折游走,但在触及到花的位置时,那安静开放的花朵便生出了无数的根系紧紧的扎进了那些藤蔓之中,藤蔓像是被汲取了一切营养一般枯为尘土,而红花却开得越发娇艳起来。

红裙女子站在大片红花之中,黛色的眉略微弯了弯,乌黑的发丝在脸旁垂下,琥珀色的眼眸中染上了几分氤氲,像是带了几分醉意一般。她抬袖浅笑,红色的指甲扣在脸旁,像是娇艳的花瓣:

“我们各凭本事,你说对吗?”

密密麻麻的藤蔓从树上垂下,一条又一条没入那花丛,顷刻间,花瓣纷飞,植株全部破碎四散,最后化为尘埃。

有人拨开雾气而来,发间的青色发带垂在肩头,泛着宝石般的光泽:

“你说得对,我们各凭本事。”

他的眼眸很漂亮,好似一片看不见边际也看不见深浅的湖,湖面上闪动着粼粼的波光,似眷恋的风轻柔抚过。

红裙女子俯下身痛惜的看着一地残花,颇有些伤感的吐出几个字:

“老不死的……”

…………

*

在空中飘着的那片花瓣还未消失,李真一直跟着那片花瓣向前走着,林间的雾气隐隐约约,似浓似淡,跨过一条蜿蜒的溪水,雾气刹那间在眼前散开几分。

一栋幽静雅致的山间小院出现在了李真的面前。

他暗自清点了一下身上还剩的符签,然后颇为警惕的踏上了那条从小院中延伸出来的青石板路。

李真在前面走着,雾气便在后面回转吞噬,他走过的青石板路已经全部被白茫茫的一片遮盖,好似消失了一般。

李真踏入那间开满鲜花的院子,藤编的吊篮秋千便出现在了眼前,甚至于还没有风也还在空中缓慢的摇晃着,就好像主人家刚从上面下来一样。

他继续往前走,雾气蔓延之下,这间开满鲜花的小院已经消失了一半。

李真走入了四处装点着粉色纱帐的半露天客厅之中,透过那些层层叠叠如雾气般朦胧的粉色纱帐,他能够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她们趴在某个地方一动也不动,像是已经被夺走了生命一般。

李真瞬间感觉心脏的跳动有些迟缓了,十四年以来,爷爷李开济的离世已是他所经历过最深刻也最悲伤的离别。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明白了死亡和生命的沉重。

他从爷爷手中接过季予玫命盘的时候,也曾想过没有爷爷那样强的自己能否做到,二叔告诉他:

尽人事以听天命。

不管能不能做到,尽力过也就够了。毕竟有些东西不是人力可以改变得了的。

李真从小也不强求任何东西,尽力而为是他们的训言,不愧人不愧己也就够了。

但看着纱帐掩盖之后那几个模糊的人影时,李真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晃,看着那已经完全没有动静趴着的四个人影时,他忽然感觉到了某种背负不起的沉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