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单亲家庭,从小和林靖言在孤儿院长大,不同的是,林靖言是父母离世,被一个老管家接走后又成功回到了家庭的怀抱,但我是被...抛弃了,这没什么不能直白说出口的。
记得小时候和林靖言偶然的一次聊天,他说:我现在那个管家老是烦我,让我学很多商业的知识,说什么我迟早要回去继承的,很烦,你妈呢,烦你么?
我回过头:你说许雅岚啊,她从来不会烦我,也不管我,她只是把我当做一个伤心的赌注,我很恨她抛弃我,但有时候也很可怜她。我当时就在烈日下平静地说了这一番话,脸不红心不跳,连脸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因为,在我小的时候,在我有记忆被她领养回来的时候,我就是她的出气筒。我至今任然记得她醉酒后经常哭着骂我的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你是男孩他就不会不要了。她小时候,甚至不想看到我,她觉得我是她人生的耻辱,所以她经常指使我去给她买菜,买饭。
记得有一次我在母亲节多为了她拿回了一朵赠送的康乃馨,她就骂我乱花钱,我还挨了打,当时连早餐铺的刘大叔都看不过眼,直骂她不是人。
但我却是同情她的,她在每次打完我之后都会哭诉她因为当小三,没了工作,没了亲人,她因为实在太不好过了,所以才会暂时被怨气蒙蔽了双眼,但我相信她是珍视我,爱我,才会怀胎十月生下我,是么?
再长大一点,我开始理解她了,我也明白了小时候的一些往事,甚至开始有点可怜这个人,关于许雅岚,我的生母,她曾有一段伤心的往事,她爱上有妇之夫,把我当做一个赌局生下来,结果她输了这场豪赌,对方并不肯为了我停妻再娶,她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所以她才会不想看到我,才会把我狠心的丢在孤儿院不管不顾那么多年。
后来我六岁的时候,我那一直没来看过我的生父突然出现,我才知道我的生父是一个娱乐公司的大投资人,他给了我母亲一大笔钱,让我去读书,我和母亲的关系才算渐渐缓和。
但是逝去的时光是无法挽回的,就像有些人亲手掐断的缘分,就算再续,也不会有最初的模样,纵使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愧疚,但就像一个弹簧超出了最大限度,就再也没有反弹的可能了,我和她的关系也变得小心翼翼而冷淡。
到了门口,我这才想起来钥匙都没带,我轻轻的敲了一下门,许久没人应答我,我一看表:11.30.这么晚了,应该睡了,我正犹豫着上哪睡会,就听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谁啊。
:是我,知之。
许雅岚听到这声音,拉开门就吼了一声:怎么这么晚?
突然听到这么熟悉的语气,我愣了愣:哦,和同学吃宵夜忘了时间,回不去寝室了。说完我就管自己走进房门换着拖鞋,客厅没有开灯,就一个小电视机还亮着,紧接着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盘瓜子和瓜子壳,桌子底下还掉着几颗零星的。
:同学?哪个同学?身后传来哐啷当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我一边收拾着餐桌上的瓜子壳,迟疑的说:你认识的,林靖言。
一听到是林靖言,许雅岚不再逼问了,下一秒就是管自己又重新做到座位上看着电视,是一个不经意的提问:你快大三了,有想过未来要干什么么?
我平静的说:我最近去d社面试了,我面试的是新闻部。
空气带着隐隐压抑的呼吸声,再下一秒就是突然提高的音量:那就是说你要去当记者了?
我正在扫着卡在沙发角落的一个顽固的瓜子壳,我扫的有些心烦意乱,我知道有些事情总是瞒不下去的,我抬头,连语调都毫无情绪:是啊。
我看到许雅岚的手明显的握紧了遥控器,她吸了一口气:你不是说考到大学后就会转为学习表演么?你要放弃了?
我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我一开始考到浙传,就不是为了学习表演。
:你.....!许雅岚听到我斩钉截铁的话,被气的不轻,这应该,算我第一次坦白吧,从小时候的拒绝表演而吵架,到后来被送去当艺考生学习唱歌舞蹈的敷衍了事,到现在,进入大学后的欺骗□□流,这一直是一个无解的话题。
这个话题终于在今天避无可避,就像一个塞在吸管里的棉絮,一直堵在我的心口,我放下扫帚,管自己就想回屋了,许雅岚在后面喊,你忘记我为什么供你读书了?
浪潮忽然打出了巨大的回旋水花,门又砰的打开:你把话说清楚了,学费是爸爸交的,每个月生活费他也有给你,这一切和你有什么....还没有说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把瓜子撒过来。头发上,衣服里,都是瓜子。
虽然是很小很轻,砸到脸上也几乎没有感觉。可是,却在身体里某一个地方,形成真切的痛。
我轻轻的拂掉头发上的瓜子碎壳:反正我是不会想要去做演员的。
:女儿....我看许雅岚发出一声哀求,这一声“女儿”是多久没叫的话了,我沉默了,心里像一点点被注入了热水。
:你父亲是娱乐公司的,他说你只要作为艺人做出一番事业,他就认你,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啊,我不希望你一辈子做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听着一句一句波澜起伏的话语,我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了下来,这种感觉,就像潮起潮退,不知道卷走了一些什么,空虚感慢慢在心底绵延。我笑了一下,心想,你难道是为了我么?私生子,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许雅岚看着我的笑意,以为我终于像坚冰一样溶解了:你愿意?
:不愿意,除非我死。
她听到这斩钉截铁毫无余地的话语,脸色也一僵:那你就一辈子别想要被领进门!
:做个私生子,也好过顺从一个从小到大只寄钱,但从来没看过我一次的父亲?他要认我,我还不认呢,我不会像你一样。
许雅岚伸手就要下意识的打来,黑暗中人会变得脆弱,也会容易愤怒,她的声音有点抖动:好,好,是我犯贱,是我硬要逼着你去认他!
我冷笑了一声,:你打吧,就像小时候一样。许雅岚怔怔的看着我,手抬在半空,面上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沉痛,四下一片沉默。
我走回房间,关上门的瞬间,我对许雅岚说:是我不甘心做私生子,还是你和原来一样,一直把我当成一个摆脱小三的筹码?
我伸手拧开房门,不轻不重的关上门。其实,我的面试也未必会成功。
第二天一早,我做好饭,关掉抽油烟的排风扇,把两盘菜端到桌子上。然后走到母亲房间外,小声地喊:妈,我饭做好了。
房间里安静得很,就像石子投到水面上,连水花都没有溅起,我走到桌子边上,拿着碗,往嘴里一口一口扒着饭,桌上的两盘菜已经不再冒热气了,冬天的饭菜总是凉得特别快。
我管自己上学去了,回头又往房门里看了一眼,许雅岚在黑暗的房间里,背对着我睡觉。
我想到小时候自己说过的:我很恨她抛弃我,但有时候也很可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