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博自小克己守礼,雅正端方,连睡觉也规矩方正,入睡前是什么姿势,睡醒后亦是什么姿势。
反观豆豆就率性豪放多了,从床尾到床头,从床里到床外滚了个遍,顺道将被子裹上一裹——倒也不是冷,她裹了很快就热得一脚翻开,没过会儿,又翻了个身裹了又裹。
童博这晚几乎就没合眼,不是被踹醒,被冷醒,就是被压醒。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睡觉可以翻江倒海,在被她无意识地踹到伤口,童博痛得彻底醒了,干脆睁眼叹息地盯着转来翻去的小丫头,替她一次次盖好掀翻的被子。
豆豆原本是睡在床里的,待她醒来时已在床外侧,四肢敞开睡得四仰八叉,占了大半张床。她一脚搭在床下,一脚搭在床沿,被褥半截掉到床下,只余小小一角被她压在身下,睡得甚是豪迈。
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往里侧一看,童博小媳妇似的贴墙而睡,躺在床最里侧,双手交叉抱着手臂,似冻了一宿。
豆豆赶紧将被子捞上来,盖在童博身上,几乎同时,他睁开了眼。
“童大哥,早啊。”豆豆心虚地嘿嘿几声,“我睡相不太好,若下次还这样,你就将我叫醒。”
话音未落,又觉不对。什、什么下次!豆豆,你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下什么次?都同榻了两次还不够,你还肖想下次,还要不要脸?
“我不是想再睡一次,我的意思是日后……不不,我,我……”
童博缓缓道,“记下了。”
豆豆噎了又噎,小脸彻底红透了。你记下了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想下次……啊啊啊啊原来你是这样的童大哥!
她红着脸跳下床,囔囔道,“昨天的衣服应该干了,我去取来。”
也不等他答,她风风火火出了房门,在石室走廊上看见架在窗上用火烤干的衣衫,用手探了探,果然干了。她灭了火,将全部衣衫拢在手臂,一声轻微的物什落地声,她低头一看,一个类似香囊的东西掉到地上。
这不是她的东西,是童博的?豆豆拿起小香囊闻了闻,并未有什么香味,指尖却揉搓出颗粒感。这不是寻常香料的触感,亦没有任何香味,她从未见童博戴着任何饰物,这香囊必是贴身放于内袋。
这对他而言,是重要之物吧。莫不是……什么女子送的?
豆豆捏着小香囊,忿忿望了眼石室门,决定悄咪咪看一眼,就看一眼到底是什么。她轻手轻脚打开绳结,将里头之物倒了一些在掌心,各式颜色的豆子跃然于眼,红豆绿豆黄豆黑豆。
这是——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这便是我的名字。公子,有缘自会相见。]
她心口一阵紧一阵暖,心跳顿时停了一瞬,又鲜活地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震耳欲聋。
怪不得童大哥一直对我这么好,投我所好每日带回各式各样的菜肴糕点,又收我进国文院求学,可我只是打破一只茶盏却非要我做书童抵债,原来……原来你早就惦记上我了!
童大哥,你很腹黑噢。
豆豆嘴角止不住上扬,整个人像掉进了蜜罐般甜丝丝的,将豆子倒回袋中,再放入衣衫内袋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进了石室,将衣衫给他。
童博察觉她的变化,“你傻笑什么?”
“没有啊,看到你就开心啊。”豆豆晶晶亮亮看着他,笑道,“童大哥,我去取早膳给你。今天你就安心在这养病,等到晚上,我们再动手。”
童博揉了揉她的发,叮嘱道,“万事小心。”
豆豆欢欢喜喜走了,到了门口又折回来,出其不意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满面春风地离开了。
童博身形微顿,摸了摸她亲过的地方,随即眸光一柔。这丫头是怎么了,这么开心。
豆豆取来早膳就走了,怕引起假博怀疑,安安分分地上了正课。
课后韩珠儿约她一同用午膳,她正愁怎么打发韩珠儿,眼尖看到尹天仇在前方,嘴角轻勾,拉着韩珠儿小跑上前推给他,留下一句“不打扰你们啦”,挥挥手走人,留下一脸面红耳赤的韩珠儿和错愕懵逼的尹天仇。
韩珠儿啊韩珠儿,好姐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她虽未明说,可这妮子一见到尹天仇就羞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眼睛更不敢直视他,日日送药比回家还殷勤,豆豆早就看出端倪。
这少女心意羞羞答答地藏着掖着,尹天仇那个愣头青怎会知晓?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总要让他知道你的心意,才有下文嘛。
如此甚好,豆豆乐颠颠儿去膳房取了午膳,又不敢一次拿太多,趁午休人静,潜入藏书阁密室,与童博一同用膳。
用膳后,豆豆帮他重新换了药才离开。堪堪入了院子,远远瞧见苏净往正殿方向走去,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行了礼,“童夫人。”
苏净见是她,温婉笑了笑,道,“是豆豆啊,我来找博儿,他可在书房?”
“童大哥正与先生们商议要事,恐怕要好几个时辰,童夫人,您若有要事可与我说,我帮您传达。”
这会儿可不能让苏净见到那个冒牌货,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她如何向童博童战交代。
“也没什么要事,既然博儿在忙,那便算了。”苏净笑道,“豆豆,你下午可有课?”
“没有。”
“那正巧,战儿又将天雪拐走了不在府中,我正无趣着,你陪我逛逛街可好?”
豆豆一愣,“啊?”逛街?
“你可不愿?”苏净颇为失落。
“童夫人,我怎会不愿呢。”豆豆深怕给未来婆婆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挺喜欢苏净的,也羡慕童氏兄弟有这样温婉和善的娘亲,故而从善如流道,“豆豆求之不得呢。”
苏净一扫愁容,携了豆豆欢欢喜喜去闹市,开启疯狂购物模式。
“豆豆,你看这些布料如何?可有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