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珞檀死了,祁严却并没有做些别的什么,只是抱着梅珞檀的尸首独自离去,而闻溪也未曾阻拦。
淮初之曾问过自己,梅珞檀赌了一辈子,今天的这局她赌赢了吗?但很快她便抹杀掉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或许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输赢,不过是斗得两败俱伤。就连被迫入局的闻溪,也没能赢得什么,不过都是作茧自缚、伤人伤己罢了。
符禺山的一切都没变,无论是行走的鸟兽、还是闻溪的住所,若说唯一变了的,那就是宓儿。
自她被闻溪解除了禁闭之后,就变得不那么骄纵任性,甚至也不再黏着闻溪,反而日复一日的对淮初之十分亲近。
起初淮初之对宓儿这样的态度是戒备的,她总觉得宓儿是想换着法子整她,但久了之后,她发现宓儿好像是真的对她产生了莫名的依赖。
“初之姐姐,你为什么非要得到条草啊?”
这一日,仅比淮初之小了三岁的宓儿坐在她的身侧,摆弄着她桌上的茶杯,甜甜的问道。
“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不得不救的人。”
想到伏商,淮初之的心情总是沉重的。她对伏商或仰慕或爱恋,但却从未入过他的眼。无论她如何,他好像永远都是那般的高高在上,因为他只会对两个人温柔。自明镜语死后,能让他牵挂的,就只有凰卮一人了。
“初之姐姐很喜欢他?”
宓儿的话语近在耳边,却让淮初之觉得有些听不真切。
很喜欢?
或许吧…
或许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初之姐姐,其实宓儿也有很喜欢的人呢…”宓儿望向淮初之,眸中晕开了点点少女的羞涩,但淮初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眼中那一抹一闪而过的怅然若失。
“宓儿喜欢闻溪吧?”淮初之笑笑。
宓儿本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她喜欢闻溪这件事,怕是整座符禺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宓儿闷闷地承认了自己的心事。
但片刻后,她却凝视着淮初之,又轻轻说了一句,“可是宓儿终究不是那个他真正爱着的人。”
真正爱着的人吗?
淮初之忽地想起了闻溪之前对她说的话: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那宓儿所说的闻溪真正爱着的人,是不是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已故去的爱妻呢?
“初之姐姐,条草,还是不要取的为好。”宓儿突然抬起了头,淮初之讶异地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闻溪…也取过那除了辟邪功效以外,能使尸身不腐的条草…”宓儿垂下了眸子,神色晦暗不明,“初之姐姐,我只希望你能想清楚,不要太为难于自己…”
太为难于自己吗?淮初之有些愣怔。
她本以为取条草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只需摘下一个动作就好了。但听宓儿所说,似乎事情并不如她想象的这般简单。
“初之姐姐,我知道你对我的转变有所疑惑,但若你去闻溪房内一趟,我想以初之姐姐的聪慧,定能猜到我的所想。”
宓儿不知何时已经直起了身,淮初之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但她却能感觉到眼前少女周身浮动的哀切之意。
待宓儿走远了之后,淮初之轻声走出了屋子,看着四下熟悉的山景有些恍惚。
今日闻溪很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看看条草长得如何,此刻他的房内应是无人。虽此举有些不礼貌,但淮初之还是很想知道宓儿所说的到底为何。
闻溪的房间很简单,房内一切都以竹木布置而成。淮初之一抬头,便一眼看见了那副挂在房内正中央的画卷。
画上的女子眉目含情、青丝缠绕之间更衬得她肤若凝脂。但看着这素不相识的女子,淮初之的心头却涌上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熟悉?
对了,画上的女子就算笑意温婉,举手投足皆是成熟女子的风韵,但她眉目间的神情却像极了宓儿。
难道这就是宓儿那日归来后的心结?
众人皆以为她与闻溪情投意合,但其实她只是闻溪的一个替代品,一个因妻子故去难以接受而找来的替代品。
“阿初。”
正当淮初之思虑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的心头一跳。
她回眸看向眼前的人,虽才几日未见,但再看到他依旧是如初见般惊鸿一瞥。
淮初之有些不自然地垂下了头,幻境中那一幕又浮上了心头。少年冷漠的笑与伏商殷红的血交杂在一起,令她心中泛起了恐惧的冷意。
“阿初…”应玄又唤了一句,逼得淮初之抬头看向他那双凤眸。
眼前的少年离她这么近,近到她能看到他的羽睫忽动,甚至于能看得到他在日光下脸上细微的绒毛。但此刻的她却觉得少年那双眼瞳中关切的神情,是那么的冰凉。
她又不自觉地又退了两步,默默无言地转过身去。
应玄看着她的背影苦涩一笑,好看的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