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已知道梅珞檀的灵力出众,但今晚梅珞檀之举还是让淮初之与应玄大开眼界。
她以只身灵力控制了整个府邸的气息,将迷药散入府中,使众人都陷入了沉睡。
“梅姑娘身患顽疾,不应这样使用灵力。”虽淮初之并未阻止她,但看到她的行为后还是皱了皱眉。
“我烂命一条,到了符禺山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让你们再妄造杀孽。”梅珞檀秋眸盈盈,说着将死之人的言语,面上却无半分悲戚与死气,“这府上的众人我或见过,或没见过,都何其无辜。且他们都曾侍奉于我,我也不忍心拖累他们。”
“梅姑娘心善。”应玄淡然一笑,可眸中却无一丝笑意。
“应公子,早日启程吧,我想他几日不得我消息,便会寻上门来了。”
梅珞檀这番话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她口中之人并非她所深爱,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一辆朴素的马车早就候在了门口。
亏得符禺山有无需水路的捷径可达,不然以梅珞檀的身子定是受不了舟车劳顿的一番折腾。
淮初之携梅珞檀上了马车,略带关切的对她说:“若你身子不舒服可以与我说,我们不急…”
梅珞檀挑眉浅浅地扫了她一眼,苍白的面上浮起一丝笑意:“淮姑娘不用顾及我的身体,就凭你这几月越来越频繁来拜访我之举,我就知道淮姑娘定是心急如焚的。”
淮初之垂下了眼眸,没有说话。
“淮姑娘,珞檀劝你一句。若你有一心向之、不得不完成之事,切不要再心软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双全事。”梅珞檀似是疲乏了,倚在了马车内壁上。
片刻后,她又浅浅地笑出声来:“是珞檀错了,我忘了,淮姑娘与我不是一样的人…”
淮初之看着她自言自语的模样,终是没再说话,阖上了眼睛开始小憩。
马车在西洲大道上渐行渐远,卷起一阵尘土纷扬。
而此刻偌大的府邸中,一切皆沉睡于夜色下,悄无声息。只余一府梅花寂静的在月华下展开娇颜,却无人观赏。
一路上虽梅珞檀的咳嗽声不断,但她也从不愿让他们因她浪费时间,停下来休整。只是淮初之在每日帮她换帕子的时候,能看到上面红的发黑的血迹。她想着梅珞檀这病恐怕全靠药吊着,否则她也只怕是根本活不到今日。
“再过一日便到符禺山了,今夜便停下来歇息一下吧。”淮初之看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梅珞檀,对应玄说。
若是梅珞檀醒着,定不会同意她的这番举动,但既然现在她昏了过去,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查看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淮初之不太相信以梅珞檀与祁严两人的能力,还会令她病入膏肓。伏商就算心脉寸断,自己与凰卮也未曾放弃过,更何况梅珞檀尚且有一口气息,还能以药吊着这条命。
除非是他们,一个不想救,一个不愿活。
她执起梅珞檀的手,暗自探测着她体内的灵力,倏地一惊。
她哪有什么病,不过是体内灵气全部倒流,可世上怎会有如此诡谲的脉象?
应玄见她独自守在梅珞檀身边发愣,走上前来,坐于她的身侧。
“阿初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吧,我守着这儿,你去休息一下。”
直到应玄的话说完了,淮初之才回过神来,看着他有些愣怔。
“阿初这是怎么了?”应玄撩开她额前细碎的发丝,问道。
“梅珞檀这脉象…”
“阿初忘了梅姑娘与你说过的话了?”
虽应玄在驾车,但他的耳力极好。淮初之与梅珞檀前几日在车内的所说之语,他几乎是一字不落的都听了去。
见淮初之还是不语,他笑笑,一双凤眼将眼前的少女映入眼瞳:“阿初不记得,可我却觉得梅姑娘此言甚是有理。若心有所执之事,切不可心软。”
“那你呢?你有执着的、难以忘怀之事吗?”淮初之看向应玄,一双冷清的明眸中意外的有些迷茫的情绪。
“阿初忘了我失忆了?”应玄依旧温柔的笑着,摇了摇头。
“是我唐突了…”淮初之默了声。
“若非要说,我也不是没有执着之事。我现在所执的,无非一个阿初罢了。”应玄看向了淮初之,凤眼中华光灼灼。
出乎他意料的,淮初之也抬起了眼眸与他对视。
两人之间或有猜忌,或有温情,都融入了此刻的相望之中。
“若我不是右使的人,阿初可愿信任于我,让我护你身畔?”应玄看着淮初之的眼睛,偏了偏头。
“我…”淮初之只觉得脑袋乱极了,她此生营营逐逐,无非是为了伏商而奔波。但她的确没有给过自己片刻时间问问自己,若了了复活伏商之事,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阿初不必现在给出答案,我可以等你。”应玄已经移开了看着淮初之的视线,将目光投向了苍穹上的一轮皎月。
一时四处寂静无声,淮初之只能听闻自己沉稳的心跳与身旁应玄浅浅的呼吸声。
等淮初之醒来之时,马车已快行至符禺山脚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昨夜是何时睡着的,想来应是应玄把她抱至了马车上。
她想着这些与应玄呆在一起的日子,开始觉得不安。不安于她对应玄日益增长的信任,也不安于自己渐渐放松的警惕。她心底的理智告诉她,此人绝不寻常。可不知为何,与他相处越久,她反而越发地放松,甚至连睡着时有人触碰她,她都不曾察觉。但真的是她放松了警惕,还是只因为这个触碰她的人是应玄呢?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抬眼却看到梅珞檀一脸戏谑地打量着她。
“原来淮姑娘还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真是少见…可是因为应公子?”
梅珞檀调侃的话语一针见血地戳中了淮初之的心事,她有些窘迫地撇过头去装不在意,但心下又是一沉。是啊…连梅珞檀都能轻而易举看穿她的心事,从何时开始,她想着伏商的时间越来越少,而脑子不自觉的总是被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占据。
思及应玄似乎能听到她与梅珞檀的谈话,她只好装作从容的应了一句:“不过想到了故人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伪装能不能骗过梅珞檀,但好在梅珞檀也并未与她计较,只是又开始了无止尽地咳嗽。
符禺山脚下树木高耸、林风阵阵,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若不是梅珞檀一口咬定这座山就是她曾来过的符禺山,淮初之大概会以为这儿就只是一座普通的山罢了。
正当他们思虑着该以何种形式入山时,一个小童从林木深处中走来。
他看到他们一行人,微微一躬身道:“主人嘱我在此迎候各位。”
见几人面上划过各异的神情,他又上前了几步道:“几位只要在符禺山百里内,主人便能感知到。若几位不信于我,大可自己入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