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边日辉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堆绿青草朱如茵,初晓晨曦下嫩绿新芽被碾压成几道车辙痕迹,风绝霜冽穿尘而过,徐徐北风拂过,与水草、芦影和着暮歌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道路上快马加鞭的马车。
河面倒影中马车轻盈地仿似游弋于天地间的一片白羽,又迅疾如一道白箭沿河路道转入林间径道,马车上两片布幔被风轻轻破开一个小口子,一个穿着粉红罗裙的小女孩睡在座位上,看起来六七岁的样子,加速行驶而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双鬟微微散开,软软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缕缕贴在苍白的两颊,神色萎靡不振。
刚出了正月,正是梨白桃红的时节,从远处绿色的九曲山起,穿村而过的如意河,带着霜冰的雪水冲流而下,清风闻新芽,四下里绿茵似染,田间地头依然勃勃生机,清晨夜色凉如水,外面的鸡名此消彼长,村里不少农家已经冒气烟炊,繁忙的春耕又要开始。
“郡主醒醒,到了,快起来!”不耐烦的声音嚷嚷着,这时马车睡着的女孩被叫醒了。
贝拉虚弱的睁开眼睛,浑身上下疼痛只觉得她快要死掉,但这疼痛让她确信她还活着,醒过来一点力气也没有,甚至没有能力开口说话。站在她面前的一个老妇人正一脸不耐烦,着里交领内衫外着棉衣窄袖大袄衣,云鬓低髻插珠翠钗簪,让她不知身在何处!
刚醒过来时,进入自己脑子的画面却是那架爆炸的烤箱,想到这烤箱突然爆炸,爆焰的烤箱炸向最靠近的自己位置,凄凉的光景里自己坠入了无边的火海,花损芳谢仿佛忆昨残红落街,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这样的场景使她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下来!
正这思绪翻涌间,一个估计是小孩子的记忆,迫不及待地全涌进自己的脑子,记忆力翻腾着很多脸孔和名字,着实把她弄的两眼冒星,自己的脑子胀得厉害,很快的,她把连个记忆梳理一遍,太多的陌生古代服饰以及宗族大家庭关系,抓住中心要点那就是她明白了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闪烁脑袋里只言片语的片段,意识到这个身体的主人已经死了。六岁的小女孩在被亲人抛弃的路途里,又因不顾她身负重伤快马加鞭连夜奔波数日中,负责护送小女孩的恶仆竟然只顾着自己私欲,而未察觉在路途里的小主人早已因伤而逝,重新睁眼的人早已换了芯子,就这样贝拉借此重获新生,穿越到这个小女孩的身体里。
“郡主已经到了,咱们下车吧。”李氏见小郡主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却也不动弹也不说话,对她说的话置若罔顾,心里暗骂这破差事折磨人,她一脸不耐烦之色地哄着小郡主,凑上前直接把小孩从车里抱了出来,意外地小郡主没有挣扎,转头想到:或许是郡主终于知道怕了。
贝拉意识恍若缥缈,人生有时便是如此,无意之中一转头、一句话都可能造成极大改变,所有她这是死的太怨了,上天又弥补她?
贝拉被李氏抱着下了马车,马车停在对面的房子前,白墙瓦黛绿柳周垂,树下光影婆娑,点点滴滴似斑驳云水波纹,流光水榭疏影掩埋下一块匾额,上面行云流水般锋利刻写——寻芳宅,此处正好靠近九曲山,寒意又加深了几分,双手抱着小郡主的李氏缩着脑袋看着紧闭的大门,迟疑了一会儿,风又吹来几分寒冷,于是毫不犹豫地扯着大嗓门叫道:“有没有人啊!快出来接人!快点出来个人啊!”
“来了来了!”
门内马上传来一阵急忙跑来的声音,先跑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穿得较比李氏还要朴素些,浅青色窄袖衫襦,头上只是梳了个妇人头,并无任何钗簪,身后又跑来个高大的男子,银灰布衫腰束以革带,男子站在妇人身后,前后位置差距一眼便可知这家是这妇人做得了主,妇人笑容满面亲切道,“可算等来了,这时辰也冷得折腾人的,快快进来喝口热茶歇息歇息。”
“小郡主,这里就是王爷为郡主安排好的居所,”李氏对两人不闻反而开口介绍,对面两人相视一眼,对李氏怀里的小郡主行礼,李氏点点头,“这是姜娘子和孟大郎,他们会负责郡主的生活起居,郡主便在这里住下可好?”
李氏自然不可能让小郡主回去,她也只是让这二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然而小郡主也没有发声,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李氏见到那妇人一脸诧异之色,没好气地白了这妇人一眼,将小郡主递到她怀里,脸上笑意之色,眼里却透着鄙夷,“人提前送到了,过几日会派人把小郡主的行李送来,你们夫妻两可得把小郡主照顾好了,夫人有吩咐了,把小郡主送到了得早点回去报个平安,我就不耽搁时间了。”
姜娘子抱着孩子,小小的软软的,马车上的奔波让孩子衣服都皱了,反倒送人来的婆使光鲜亮丽,眼里不见疲惫之色,把小郡主交出去之后就一脸轻松,一派终于把麻烦甩出去了,她笑着从腰间解开钱袋,将一袋全递上,“夫人大善,回去请夫人放心,小郡主一定会好好在这里。”
李氏也不想多呆这破地方,用手帕捂住嘴巴笑着道会的会的,双手接过钱袋,心里暗道夫人把小郡主送到这地方,乡下就是乡下,这小郡主怕是回不去了,没浪费多长时间,打了个漂亮的场面,说了些交代的话,转头上了马车就离开了,剩下不知所措的妇人抱着孩子,和丈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走了?”孟大郎烦躁的瞥了眼卷起灰尘离去的马车,挠挠头看着自己娘子怀里的孩子,这孩子和传说中的娇蛮小郡主不太一样。
姜娘子微微点头,低头瞧到乖乖躺在怀里的小郡主有些不对劲,眼眸半阖空洞毫无光亮,小脸惨白整个人都趴着不动,神色萎靡不振,伸手一摸额头滚烫的体温吓到她叫道:“呀,郡主生病了,得去找郎中看看呀!”
“刚来如意村也不知大夫医术如何,眼下初来乍到,先别急,我们都不知道情况,”孟大郎安抚着姜娘子的脸,瞧着快要跳起来的姜娘子,孟大郎连忙拉住她,“去镇上最好,姜娘别急,半个时辰就到了。”
“半个时辰?孩子都该烧糊涂了,”姜娘子觉得不行,怀里的小郡主就像个锅炉子,烧的水都该沸腾了,急了发昏又急匆匆抱着小郡主来回踱步,“孟郎,你去问问村子里的人哪里有大夫,我们就直接去大夫那,这样最快!”
孟大郎沉思这样也行,村子的大夫若是不行,最好能撑到他把镇上的大夫叫过来。
二人终于找到了村里唯一的大夫,须发皆白,正好不用避讳男女的年纪,老大夫搭手号着脉,捏须一僵,脸色黑沉道:“外伤未愈,中途劳累导致伤口恶化,新伤添旧伤,稚儿没死算是福泽天佑!”
两人皆是愣住,孟大郎先回神立刻问道:“可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