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回到南京,找了一份机械设计类的工作。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小的单身公寓,生活费自然不好意思再向家里伸手了,工资不高,既要支付生活上的一切开销,又要拿出相当一部分作为房租,所以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这份工作的任务异常繁忙枯燥,不仅需要在电脑前画着各种各样的零件图,还需要进到工厂里进行实地考察,给工人们进行指导,所以每晚回到家,身体就像散了架一样,通常洗完澡倒头便睡着了。工作虽然如此但本人倒也勤勤恳恳,平日里待人接物方面也是和和气气的,从未得罪过什么人,一年时间便得到晋升,薪酬待遇翻了一倍。
我离开原本的单身公寓,又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稍微大一些的公寓,生活方面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我刚搬到的这个公寓,是一个两层楼带独院的房子,在我搬来之前,隔壁的房子就已经住着人了。
户主是个奇怪的男人,戴一副银边眼镜,镜片是方的,穿着简单朴素,但头发却总是乱糟糟地,从不打理,我常常在院子里透过两院之间的铁栏杆看见他。他时常低着头,在自家的院子里来回踱步。
有时候在我在院子外碰到他,跟他打招呼,大多数时候他是听不见的,一副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模样。极少数的时候听见我给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缓缓地抬起头,冲我说句“你好”,然后便兀自从我的身边走过,走到自家门口,掏出钥匙插进大门的钥匙孔,之后便是锁芯转动的声音,然后开门进院子。
我在家的时候,丝毫听不见他屋子里有任何的动静,炒菜的声音,扫地的声音,电视机的声音(或许根本就没有电视机),统统没有,如死亡一般寂然无声。所以我对他印象最深的,便是那锁芯转动的声音,“啪嗒啪嗒”一次次在我的脑海中回响。
他只是偶尔出门,所以一定不是出去工作了,至于出去做什么就无从得知了。他在家的时候,院子的大门总是紧闭,朋友大概一个也没有,从未见过有什么其别人进出过他的屋子。
他究竟在做什么呢?这是我搬来这里后思考最多的一个问题,可既无法进入他的屋内,也不能跟他沟通,他在做什么,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的。但他并不是什么危险人物,除了以上所述的行为,其他反常的行为倒是没有,所以后来我干脆不去理会他。
不过后来的一个下雨天,我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倒是遇见了他。
雨下得很大,我从巴士上下了车,就急急忙忙撑起伞往家里赶,雨势很大,雨点像一颗颗小型炮弹一样轰击着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伞的遮挡于事无补,很快我的下身就湿了一片。
走到院门前的时候,发现这个男人正抱着臂膀,蜷缩在自家的一小片屋檐下躲雨。我问他怎么不进去,他只是尴尬地冲我一笑,说是早晨出门匆忙,钥匙落在了家里,已经打电话叫了开锁的,很快就会有人来。
我说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人来的,还是先到我家来坐坐,他犹豫了片刻便跟随我进了门。
进了屋,我换上干衣服,给他拿了一条干毛巾,又让他用吹风机吹干湿头发和湿衣服免得着凉。
“你平时是一个人住吗?”这是他进门后问我的第一句话。
“是的。”我坦然答道,“你平时不也是一个人住嘛?”
“从前不是,现在是的,往后也可能是一个人。”
“此话怎讲?”
“我有个妻子。”
“那怎么一个人生活?”
“最近在和妻子商量离婚前的事宜,等一切办妥了,就正式离婚。”
“抱歉。”我表示同情。
“您不用表示歉意,我们是愉快地分手的,类似于达成某种共识的协议。”
“离婚,是因为什么?”
“离婚的原因是来自各方面的,有她的,也有我自身的,只是眼下我还不想说。”
“那是自然,这是您的隐私,我本就不该过问的。”
他一笑,转而走向客厅的窗子,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盒烟,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只。
“抽吗?”男人问。
“不抽的。”我回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