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1 / 2)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蒋依夏才沿着来的路,一步步走下青石台阶,朝停车场走去。只有一盏白晃晃的路灯在照明,无数不知名的小虫慕光而去,在灯罩旁嗡嗡地扇动着翅膀。

停车场里只剩她一辆车,不远处值班室亮着灯光,但里面没有人影。

夜色下寂静的陵园,每年的今天,蒋依夏都在这个时间离开,可今天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是一种直觉,她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着她,所以当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传来,穿透力极强,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响。她加快脚步朝车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基本上是一路小跑。

她几乎就要跑到车边,但已经来不及,有人忽然从暗处闪身而出,一把钳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足以扭断她的胳膊,她本能地用另一只胳膊伸手去挡,但下一秒,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她颈部,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轻轻从她耳边擦过,“别动。”

她轻而易举就能认出这个声音。

十八年前,也是这副嗓音,用扭曲到让人心胆俱裂的声音,笑嘻嘻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蒋依夏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扔进了名为恐惧的深海中,所有随着这个声音扑面而来的过往片段像是倒灌的海水,喧嚷着、叫嚣着冲进她的大脑,当年发生的事情一滴一滴划破她的理智,时光好像重新回到那个炎热的下午,挂钟的秒针嘀嗒嘀嗒,而那扇门忽然被打开,出现的却是许一一的脸……

她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出一只手,反手用胳膊肘对着男子眼睛的方向顶去,趁男子躲闪,她一把握住男子的手腕,男子恼羞成怒,手一扬,她握住了匕首锋利的边缘,另一只手趁机挣脱男人桎梏,她把自己的包使劲掷向几步之外的车,车立刻发出警报声,车灯闪烁,在寂静无声的停车场里显眼且刺耳。

正好巡逻回来的两名工作人员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两人的手电筒齐刷刷照了过来,等看清这里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大声喝止,朝这边飞奔过来,“干什么呢!别动!”

蒋依夏坐在值班室里,透过窗户看警察跟刚才帮她脱险的两位工作人员了解情况。热心的阿姨帮她简单包扎了伤口,一边收药箱,一边惊魂未定地感叹,“我在这里工作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小姑娘你除了手心,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阿姨把药箱放回原位,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她用没受伤的手接过,握在手里。水是烫的,热量从手心传遍四肢,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冬眠中复苏的动物,所有的知觉都开始恢复。

她不是不后怕,刚刚警察询问她情况时她几乎站不稳,她看见对方的脸。惨白色的灯光下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这也是为什么她能侥幸脱险的原因。

那张脸上带着疯狂又绝望的笑容,凹陷的眼眶、歪塌的鼻梁、不对称的鼻孔、嘴角有一颗黑色的痦子……他一开口,露出一嘴黑黄的牙,像烈风穿过被编织袋糊住的窗户,他的声音带着刺耳的刮擦声,和她记忆中的声音重叠。

她勉强着回答完警察问的基本情况,被这位阿姨扶到值班室休息,室内明亮的灯光一照,还是阿姨最先发现,“呀,哪来的血?小姑娘你的手……”

她呆呆地展开右手,伤口还在汩汩地向外渗着鲜血,值班室的面积很小,鲜血的腥味很快弥漫在空气里,阿姨手忙脚乱地拿出药箱,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着碘酒给她消了毒,又撕开好几条创可贴,但她手心全是血,创可贴无法贴住,阿姨又去了隔壁,找了半天找到一卷纱布,这才帮她止住了血。

她全程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心,大脑里似乎有一个延迟痛感的装置,疼痛迟迟没有传入大脑,她看着伤口,仿佛受伤的是别人。也许曾经太疼,所以如今她已经对这样的伤口免疫了。

袭击她的人早已被警察铐进了车里,她看向那扇黑漆漆的车窗,那个男人也许也在看她,也许没有。

她放下水杯,伸手拿过自己的手机,在她用包砸向车的时候,手机从包里甩了出去,帮她制服嫌犯的是陵园里两位中年保安,其中一位帮她把手机捡了回来,屏幕自然是碎了,她解锁,找到许一一的号码拨了出去。

但没人接通。

蒋依夏又试了一次,这次被直接摁断。

可能他在忙。

过了没多久,她的司机和律师纷纷赶来。在上车前,她给警方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声音艰涩,“有什么事请随时联系我。”

警察已经知道她和嫌犯的关系,神情都很严肃,其中一位接过,“好的,你先好好休息,伤口……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