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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裴荣在去镇上那条小路边的草丛里找到了陆敬山,大冬天在外面睡了一夜,脸色都变成了猪肝色,整个人打着摆子却没有醒过来。

“爹。”陆裴荣推了推陆敬山,“爹你醒醒,回家去睡。”

推搡几下,陆敬山终于睁开了眼睛,含含糊糊道:“哦阿荣啊,什么时辰了?我跟你张叔约好了一起喝酒……”

陆裴荣蹲在陆敬山跟前,沉下了脸,“爹你清醒一点,娘已经死了很多年,但我还要活,你也要活。”

在陆裴荣的记忆中,他拼命干活,想把他爹那份也补上,这样他二叔就不会对他爹拳打脚踢,等他长大能养活自己和老爹就分家另过。

但是没过两年他爹就死了,烈酒彻底烧坏了陆敬山的脑子,醉酒失足摔下山崖一命呜呼,从此他成了孤儿。

陆敬山意识依然不是很清醒,“阿荣,我有说过你很像你娘吗?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陆裴荣无奈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爹,我求你了,不要再喝酒了,就当为了我,为了娘。”

陆敬山坐在地上半晌没动,呆呆的看着陆裴荣,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顺着他脸上的皱纹蔓延开来,年过四十的男人哭得撕心裂肺,“我对不起你娘,我对不起玉儿,是我没本事,请不起好的大夫,抓不起好药,不然玉儿也不会早早的就走了……”

陆裴荣抱住老泪纵横的父亲,瘦小的手掌轻轻拍打陆敬山肩背,“我知道,我都知道。”

陆敬山脸埋在陆裴荣单薄的胸口,泪水濡湿了他的前襟。

陆裴荣到底年纪还小,有些撑不住陆敬山的体重,不禁往后踉跄退了几步,陆敬山这才从痛哭中回过神来,“爹也对不起你……”

他从未这般大哭过,原来玉儿已经去了那么多年,阿荣都长这么大了。

“你确实对不起我。”陆裴荣没有讲些安慰话,而是言辞辛辣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可有看到过我心里的苦?你没了妻子,我也没了娘,同时失去了父亲,过得比孤儿还不如,时刻担心你一醉不醒,担心你不干活没饭吃,我拼命干活想连你的口粮挣回来,担心你惹怒二叔被活活打死。”

说着说着,陆裴荣冷硬的表情逐渐软和,言语间带上了哭腔,“所以我求求你了爹,求求你不要再喝了,我撑不住了,你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去地下找娘亲了……”

陆裴荣从来没有跟陆敬山说过这些话,没跟任何人说过,默默咬牙坚持了半辈子。

陆裴荣落泪的眼睛像极了他娘,陆敬山一时手足无措,胡乱抹去陆裴荣的眼泪,“乖,别哭了,我不喝了行吗?”

“这是你说的,如果你再喝一口,我就不再认你这个爹。”陆裴荣红着眼睛放狠话,有了前车之鉴,他决定不再什么都藏在心里自己扛,很多东西,要说出来别人才会知道。

“好好好,只要你不哭什么都好说,我好好带着你过日子好不好?”

陆敬山腿冻僵了不依使唤,陆裴荣半跪在地上,为他揉搓好一会儿,这是陆裴荣上辈子参军在塞外学来的手法。

陆裴荣用全身力气给陆敬山按腿,大冷天出了一脑门细汗,陆敬山看着陆裴荣认真的小脸,半晌,扬手将身边的酒坛子扔了出去,落在路坎下撒一地碎片。

见此情形,陆裴荣笑了笑,原来他爹吃软不吃硬,而他上辈子外表坚硬得仿佛刀枪不入。

两人回到家,陆敬山拿上榔头,跟着陆裴荣一起下地干活去了。

孙氏正在捶地,这两块地已经找牛犁过,只是刚翻过来地里的土都是结块的,需要用榔头把土块捶散耙平,为下一次播种做准备。

见陆敬山跟着下地,孙氏还觉得有点稀奇,不过也就那一瞬,陆敬山没醉酒的时候挺正常的,干活也卖力,只不过酗酒太严重,基本没多少时间是清醒的。

反正没多久陆敬山又会烂醉如泥,趁着现在清醒让他多干点也行。

陆裴荣跟在孙氏身侧挥动着榔头,“婶儿,你什么时候要去赶集?”

孙氏随口回道:“可能后天吧,去买点布料,给你们爷几个做身衣裳。”

要不是今早陆裴荣穿了夏竹做的鞋,她都没有注意到陆裴荣身上的衣服已经补丁摞补丁,快要小得不能穿了。

后天去赶集是想着等陆敬元回来再说,看看他们从县里陆家带了些啥回来,再合计合计能买什么。

“我能跟着去吗?”陆裴荣有些事想做,有些东西想买。

他本可自己直接就去赶集,后果不过是陆敬元大发雷霆,他不在意。

但眼前总浮现夏竹担心害怕脸都白了的模样,他不免于心不忍。

孙氏眉头一皱,“你要去赶集干嘛?婶儿没钱给你,你去赶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