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在一间破房里,一盏昏暗的油灯孤独的立在陈旧的四角凳上,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病妇,睁着一双哭瞎的眼睛。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脸蛋白净可爱,身子骨却比常人家的瘦弱矮小,他端着一盆水,放到凳子上。

病妇听见动静,起身问道:“墨儿?”

那孩子应了一声,忙上去扶她躺下,又从脸盆里捞出像抹布一样的毛巾,拧干叠成小方块,在病妇额头上一盖,

他把原本凝重的脸色一换,扬起快乐的眉毛,语气轻快的说道:“娘亲,我从私塾先生那里又偷学了几个字呢,还有,今天铁匠的老师傅夸我风箱拉的好。”

但孩子试图活跃的气氛并没有营造起来,反倒是被病妇深深叹的口气变得更加沉闷。

母亲那双瞎掉的坏眼睛盯着看不见的天花板,嘴巴窸窸窣窣几下,又开始说起陈年旧事:“可怜你了孩子,生在这样的人家里,你这么乖巧伶俐,若是有福气生在少奶奶家里,读书识字,哪个会比不上少爷小子的……偏偏你大哥又去的早,若今还在世,指不定我都已经抱上大孙子了……还有你那没用的老爹,不学无术,偏偏又爱赌钱,赌输了就跑回家闹,拿了钱才罢休,然后又摔门出去找**,尤其是被白家扫地出门的月丫,狐媚**,真不是东西!呸!”

越想越生气,病妇啐了一口,猛地一阵咳嗽,肖墨忙上前安抚她:“娘亲小心身子。”

多年下来,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都听得耳朵起茧。肖墨出生时,大哥就已经溺水而死了。

当时年仅四五岁的大哥跟着父亲一起去放牛,后来牛回家了,父子两个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听地里插秧干活的邻居说,他看见河边有男娃娃的鞋子,但不知道是谁遗漏的,就蛮捡回来给他们瞅瞅。

结果母亲一看到那双熟悉的布头鞋,不祥的预感像蚂蚁一样紧密而又迅速的爬上全身,突然两眼一黑,立刻昏死过去。

等到半夜,喝得醉醺醺的父亲才知道回家,满脸通红,穿的邋邋遢遢,腰间的衣带不见踪影,整个人晃晃悠悠的在街上手舞足蹈,嘴里哼着不着四六的小调儿。

再后来,就在下游找到大哥,其尸体久泡水里,早已变得肿胀变形,那时候母亲痛不欲生,可又没法子,只得继续凑合的过下去。

又过了七年,才怀上第二个孩子。

生下这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母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原本干活麻利,慢慢的也变得不利索,至于那羊羔似的好脾气,因为生病变得有些爱唠叨,虽然不曾发过任何火,但也闲不住嘴,反反复复念着那些过往的种种不快,导致整个人十分的抑郁寡欢。

原本破旧昏暗的屋子,被她的忧郁情绪搅得更加沉闷。

肖墨悉心照顾母亲睡下,随后自己独自一个人出去,到柴房里捡一些烧过的黑炭,来到走廊上,借着月光蹲在地上认真的回想,然后凭着记忆用心的写写画画,一连写了四五个,怎么看也不像“墨”字,他有些灰心,现在连名字都没有学会。

父亲今晚又是不回家了,不是在哪个烟花巷里快活,就是在地下赌场输的精光。

肖墨他早就习以为常,有时候他还巴不得不要那人回家,扰了一家清净。

突然这时门外面传来微小的呼救声:“有人在家吗?求求你,开开门。”

肖墨站起身跑到门边,支起耳朵细细听,果然是有人在说话,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从门缝里偷窥,只见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搀扶着一个看似受伤的小孩。

当那人再次焦急的问道:“有人在吗?快开开门。”

肖墨这才拉起门栓,放他们进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灰袍、身上挂血的男人,他神色焦虑,却有股世家子弟的气质。而靠在他身上的少年,个子很高,但面容有些稚嫩,看着十五六岁的光景,但他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发紫,浑身沾满了鲜血,在肖墨眼里,俨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多谢这位小兄弟好心相助,可否,今晚留宿我们一夜?”

肖墨忙点点头,把他们带进自己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