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霖霖看着他们如此优秀的人都这么拼，说不慌是假的。好在，还有言家不知是兄妹还是姐弟的双胞胎陪她一起——偶尔客串一下咸鱼。
言家雌雄双煞总算暂时休战，言夕彧仿佛才注意到凌潇已经回来了：“潇潇，周末去骑马吗？”
凌潇：“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听得乐霖霖一脸懵，寻常人回答朋友出游的邀约往往就是答“去”或者“不去”，关系普通的顶多找个理由搪塞一下，美其名曰委婉拒绝，上来就问原因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言夕彧：“好久没去了啊。”
凌潇：“那就算了，我上个月才在纽英仑那儿的马术场见过客户。”
言夕彧果断放弃，转而一只手肘搭到了乐霖霖肩上，以极近的距离问她：“那霖霖一起去吗？”
乐霖霖感觉她已经快要亲上来了，双眉微挑就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炸了毛，瞬间往后缩了20公分。
“我？我就算了吧……我从来没有骑过马啊……只有三四岁时候在景区里人家牵着漫步过两圈……”
言夕彧锲而不舍又靠近了一些，只是没有刚才那么近：“没关系，我带你去，很简单的~漫步地点从公园变成草场而已。”
言修彧一把扯住言夕彧后领把她往回拉，一边说：“你别吓到人家了。”
乐霖霖非常坦诚：“我……主要是……没钱。”
普通工薪家庭的乐霖霖小朋友，小时候虽没有玩过撒尿拌泥巴这种不太雅观的游戏……但也和大部分普通小朋友一样，长到二十多岁大学毕业，也没有玩儿过几次骑马、击剑这种“贵族”运动，偶然有机会玩过几次高尔夫，还是连练习场都出不了的水平。
……在她看来，这些项目能够体验一次知道感受就行了，称不上是兴趣爱好或者日常消遣。
言夕彧：“我请你啊~”
乐霖霖：“……”
如果换个人，乐霖霖恐怕会大吼一句“士可杀不可辱”，然后不顾头破血流也要跟对方同归于尽。但言夕彧只是性格直爽，待她一直很好，这话完全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
乐霖霖正在思考如何回答才能让双方都不尴尬，发愁得抬头纹都快被皱起的眉毛挤出来了。
一声天籁顺着公司餐厅的甜点香气飘了过来。
“言大，言二，你们这周末有空么？”
Selway饭友四人集体循声望去，竟是难得出现在公司餐厅的颜麒。
要说集团餐厅也是从开胃汤到甜点，从中国各大主要菜系到西餐应有尽有，放外面也是个中等规格的自助餐厅了。但某人不知是看不上，还是单纯如阮教授那样懒得过来浪费时间，总是放弃这一段和公司员工领导混个脸熟的机会。
言大、言二：“颜总！”
从声音和表情都能看出来他们如出一辙的震惊。
“这周末你们可能要辛苦一下，Foster的总经理要过来接洽，潇潇要去日本出差，你们跟我一起。”
言大、言二：“没问题颜总！”
两人答应得整齐划一，就像在军队训练过一样，丝毫不见刚才斗嘴时候的分歧。凌潇的存在感也在瞬间弱了八个度……
有些人平时嬉皮笑脸的时候就让人没法儿忽视，认真起来更是让人忍不住地服从命令听指挥。无论是言家双胞胎还是凌潇都是人中龙凤，但是在却能被颜麒管得服服帖帖，真不知他的人格魅力是从何而起。
乐霖霖仿佛看到颜麒的目光边缘扫了她一下，却没有丝毫停留。
颜麒：“我下午有事不在公司，有事电联。走了。”
言大、言二、凌潇：“颜总拜拜。”
直到颜麒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言夕彧才再次开口：“原来是来停车场开车顺便过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破天荒地要来这破食堂吃饭呢。”
乐霖霖腹诽，这都能叫破食堂的话，她从小到大吃的怕不是泔水。
言修彧：“没什么事儿吧？我看他心情不好，挺严肃的。”
凌潇：“有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他自己有把握能解决。”
话题一起，市场部的三人又讨论起了业务，彻底遗忘了周末的跑马计划。
乐霖霖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她不了解他们的业务细节，不了解颜麒，更不了解他们的生活。
最可怕的是，仿佛无论再怎么努力，那些成长背景和相处时间建构出的鸿沟都是无法逾越的。
和部门的同事如此，和颜麒亦是如此。
因为资源和信息的不对称，随着时间的增长，这差距非但不会缩小，还会日渐扩大。（注）
人生际遇各不相同，但人人都终将触到无法超越的天花板——自己的天花板，也许只是颜麒的起点。
……
下午回到办公室，乐霖霖依旧尽力作出活泼开朗的样子。
她本以为自己很好地藏住了心事……直到下午，凌潇递给她一盒水果糖——是凌潇经常分给大家吃的那种酸酸甜甜的硬糖。
接过来却发现，里面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夹了张小卡片，上面用钢笔手书一排流畅的花体字英文：“Don'tworry，enjoyyourlife.”
卡片背面的图景是蓝天白云之下的麦田，翠绿与金黄相交织，仿似在随风涌动。一尊稻草人伫立其间，浩大天地反衬得其渺小无比。但远处的乌鸦还是被它身上人类的旧衣破帽唬住，远远盘桓不敢靠近。
乐霖霖手执卡片抬头望向凌潇，凌潇回以极其礼貌清淡的一笑，随后便离开了工位。
若换个粗神经的人恐怕会毫无察觉，只认为凌潇是无意为之。
但若不是敏感如乐霖霖，也不会因为这丁点琐事自寻烦恼，还被他人察觉。
就像人也很好但是却有点神经大条的言夕彧，她自己生而不凡，骄傲渗入骨血，便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她一样。她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慷慨好意有时会变成让别人难堪的盛气凌人。
乐霖霖抓起一颗糖塞到嘴里，感受橘子的清香渐渐从舌尖弥漫到咽喉，死机的大脑仿佛借着这点升高的血糖突然走出了卡顿。
她回想起上次在颜麒办公室帮忙写汇报材料时，也吃过这样的糖。
之后，她就好像觉得不够似的，抓起了一把糖喂给自己。
甜腻的味道顺着血液流过四肢百骸，什么龋齿、发胖、衰老……
在飙升的多巴胺面前都成了一推即倒的多米诺骨牌，毫无屏障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