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惊奇,顿觉周围景致不对头,我注目一看,只见白衣已将我带出了小镇,风驰电掣在一片田野上。
白衣自知无法在旷野之上和我周旋,又或者是他根本就是引我于此。他脚下一转,衣袂翻飞间,停在了田埂上。
我亦停下,翻身落下碧树,又反手抓住活似犯了羊癫疯的碧树,将它揣回刀鞘里。我抬起眼,细细地端详那站在田埂上的白衣少年。
他一身霜白的袍服,袖口衣衫上绣着金银丝的云纹,外罩同色霜白云纹外袍,腰佩玉带,玉带中央一颗龙眼大小的乌玉最为引人注目。一头墨发未曾束冠,而是在脑后用两根一掐金丝,一掐银丝的缟白飘带半散的扎起,脑后戴着一个竹间云金银发箍,前段两个白玛瑙小坠在他耳边窸窣摇晃。
少年背后背着一柄长剑,长剑剑柄雕刻朴素回旋的花纹,护手两面镶嵌通透无色的宝石。长剑剑刃笼罩在牙色的象牙剑鞘之中,不出鞘,光是感受一下它和冰雪一样寒冷的气息,就知是一柄难得的有灵法器了。方才追赶他的时候我也看到知晓了,此剑名云帆。
碧树感到对手的存在,激动地嗡嗡颤动,白衣的那云帆剑也是嗡嗡在剑鞘里乱颤,急切的想要出鞘。
我拍了一下碧树,碧树刚刚犯了过失,怂的很,立即息声。
那边的剑见没刀和它一争高下,也渐渐歇了。
白衣拨开遮着半边脸的头发,打量着我,似乎是在思考。
那少年的长相是真的白璧无瑕,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面闪烁的亮光像是破碎的夜明珠。眉目五官也是清明,哪怕是被我追了老久,在他的脸上竟也看不出恶意和怒火,反而带着彬彬有礼的意思。他一双闪闪发光的眸子和眉宇旁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黑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黑,少一分觉淡,上一分是奸,下一分是颓。总而言之,他那张钟灵毓秀的脸上,挑不出什么瑕疵。
白衣见我半天没言语,也很有教养的没有先开口。他轻得近乎温柔地放下他手里提着的那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麻布衣服,披头散发,像个疯子。白衣发上系着的一根二指宽的金丝飘带游下来,越游越长,飞到那人身上,将他一圈一圈裹成了一个粽子,叫他动弹不得。
我:“嗯?挺好的一件束缚法器,叫什么?”我嘴上如此说,心里想的却是,怪不得他要用两根飘带绑头发啊……
白衣甚有礼貌的回答我:“雪上飘。”
我一挑眉毛,道:“呦呵,名字好听。流华,下来打个招呼。”我腰间的缠了三道的珐琅银链流华锁颤了两颤,拘谨地滑下来,以一种蜗牛的速度慢吞吞地往白衣那边挪。
我身上的有灵法器仅碧树一件,却也并非余下皆是无灵。有灵之下,是半灵法器。若说碧树的灵智相当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流华锁的灵智便只相当于两三岁的幼童了。说白了,就是笨蛋一枚,蠢的可以。
流华锁磨磨蹭蹭、叮叮当当地朝那白衣滑过去,白衣笑着看了我一眼,抬起手,就要摸摸这娇嫩可爱的小银链子,流华锁却突然一改它蚕宝宝一样的柔弱,仿佛毒蛇骤然龇出獠牙,一甩链身,凶狠地打在了白衣修长的手上。
只听细微的擦啦一声,白衣的手指上拉出了一道半寸长的伤口,不深,但一割伤,便有汩汩的猩红鲜血顺着手指滑下。
白衣:“…………”
我:“…………”
等等,我什么时候让你现在就打人的,你果然是蠢得可以。流华你一个束缚法器,又不是碧树,你着什么急的?!
既然暴露了,那便赶紧打,打完收工。
还没等他愣完,我脚下身法一使,身形便如惊鸿闪至他眼前,举起拳头,一圈照着他面门怼了下去。
我的拳头上绕着层层的两原气,气势汹汹,道行稍微弱一些,脑袋怕是要像“东西南北”瓜一样碎了。
那白衣抬手格住我的拳头,我一吃痛。他手上有个硬东西,硌得怪疼的。而我一向对疼痛不是很敏感,疼了也能当被蚊子叮,于是理都没理,反手抓住碧树刀柄,将其拔出。
仙门道家之人打斗时大多数人都讲究气度与风度,能不先拔法器就不先拔,不然会显得道行略次而且没有教养。不过我向来不在意这些劳什子的规矩,能占得先机为何要傻不,兮兮的等着,我又不是脑子有病!
我举刀对着白衣头顶毫不留情地劈下,刀锋带出道道残影,凌厉得逼人,却被白衣那雪亮的剑脊挡住了。
拔剑好快!
我榜封刹那,并非是昙花一现的刹那之意,或是刹那一现的芳华,而是挥刀奇快,快得好似那段时间被凭空用铡刀砍去了。《风云记》评:一念九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迟君刀快于刹那。故此被封为——
刹那。
能截下我的刀,是个硬茬。
“当”我那“快于刹那”的刀与一柄寒光潋滟的三尺青锋相撞,摩擦出一串刺眼的火花。
袍袖翻飞,白衣的手腕处露出了一副竹镶银丝的镯子。
刀剑乱舞,又一沾即走。
我们两人打得没有累赘的问候语,只有简单无比的招式,更没有壮胆霸气的“吼吼哈嘿”。真正的高手都知道,这不仅不能扰乱对手心智,反而会让自己分神。
白衣少年回剑一挑,剑刃直朝我胸口刺来,我横刀一挡,铿锵一声就将这剑挡在我胸前三寸处。白衣眉梢一凛,衬的眉角黑痣亦是凌厉,他转而双手握剑,对着碧树狠狠一推。
云帆上暗藏阴劲,在我炼魂还圣的魂海注视之下,这被碧树挡住的剑似乎已经刺穿了碧树刀脊,凭空长了一寸,我呵呵一笑,就在那阴劲即将触碰到我衣襟时,两原气往下盘灌注,临空“浮起”半尺。我身后脚下皆未着力,被白衣推着轻飘飘的滑了几丈。
我:“…………”
我尼玛,我一开始看这货,还以为他是个君子,高洁傲世的那种,搞了半天……是个伪君子啊,连阴劲都能对个女子用的出来,真有出息啊……
脸真大!
小腹上猝然一阵钝痛,我喉间咏上一阵腥甜的血气,我强行将血咽下。
就在方才,那白衣趁我分神之际,果断弃剑,回手将云帆剑插回剑鞘中,后并指为掌,对着我腹部就是毫不犹豫的一掌。
等一下。
他刚才一掌拍碎了我的护体真气?
我惊愕道:“幽影中境?!阁下何人?”
白衣被我偷袭依然不见气急败坏,若非见识了他下流的手段,我真就信了他是个君子这个假象。他未语先笑,对我笑着道:“在下凌云榜第七,凌天七峰末,虚空邝辰殊。”
我:“…………”
他一身妖气,不是妖吗,妖能上凌云榜嘛?对哦,槐安沚和鹿鸣音兰那两个货就是百分之一百二的纯血妖道,他们也上了凌云榜,且据我所知,仅仅是众所周知的登上凌云榜的妖道,就有一打。身为一个妖,上凌云榜,也不能说错吧。
还有,要是我的没听错,他说他是啥?凌天七峰。凌云榜上前七名被称为凌天七峰,入凌天七峰,再末,也算是登顶了。
但是……
我横眉举刀道:“阁下是南洋妖洲四大王族的族长,或是老祖一类的人物否?怎的有这等闲心情来神州得一个凌云榜上的排位?”
宁辰殊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