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正像是村长电话里说的一样,外公的后事不需要她处理,除了守灵之外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她做。

晓木坐在堂屋内的红漆凳子上,外公在堂屋正中央躺着。周围特别热闹,就这一块安静的可怕。

晓木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金禾村这个名字的场景。那时她已经快十岁了,病了好久。她妈刚刚接了毕业班,医院学校两头跑忙不过来,见她在医院怎么都不好,干脆接她回家让阿姨带着。晚上她忙完回家会抱着晓木在庭院里的长椅上坐一会儿,她妈从来没有给她讲过童话故事。以前晓木要求过,但她的回答是她没有看过。而那段时间,恰逢夏初,或许是庭院树木草丛里太过热闹,以至于她对着晓木开始讲起往事。

她说她十二岁之前生活的地方是个山村,名字很好听,叫金禾村。

她特意强调,禾是禾苗的禾,不是河水的河。

那里有连绵不绝的山,有诡谲多变的云,还有青色的、金色的麦浪。她说夏天那蝉啊特别烦人,人头都给吹大咯。还有晚上的蚊子啊、飞虫啊、蝙蝠啊、各种鸟叫声啊,烦人的不行。

你要是在那里生活过的话,会发现那里夏天的每一天都特别漫长。咱们C市没下过雪,但你以前去你爸那边见过雪,金禾村冬天也会下雪,和你见过的雪不一样。我是教数学的,哪里不一样我也形容不出来。冬天的日子不比夏天的日子过得快,太冷了,我们只能围着火炉取暖。春天和秋天是好的,春天有很多野菜,秋天能捡到野鸡蛋。野鸡喜欢在麦地里弹出一个窝,蛋就下在那里。

金禾村什么都好,但就是日子太漫长了,你外婆最受不了这种漫长的日子。后来真的受不了了,她带着我逃离了金禾村,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同在金禾村的岁月告别。

你还有一个外公,他还在金禾村。我被你外婆带走之后,他从来没有找过我们,不说我们了,他连我都没找过。

晓木双眼因为一直低烧迷住了,她听到这里,努力睁开眼睛开看着她妈,问是不是你和外婆藏得太好了?

佘语姗当时一愣,随即站起来放下晓木让她自己站着,说:好了就自己回屋睡觉,明天去上学。

自那以后晓木渐渐好起来,能吃能睡能跳,也能烦人了。她继续缠着她妈问金禾村的事情,她说她放假要去金禾村玩。

烦了她妈快三年,初一的暑假终于如愿。

她记得那天她妈送她上了到达金禾村的汽车,头也没回就叫了出租车返回火车站回家了。

她在火车上告诉晓木:只会领着她走这一次,以后要是再想去只能自己想办法。让她下了车直接问路人木匠蒋明义是哪一家。

那是晓木第一次到金禾村,她在汽车上就开始兴奋,听着车上的人讲与C市差不多的方言,自己也忍不住要插几句。车在弯来拐去且起伏不断的山路上行驶,像极了电影里的龙猫公交车。

就快到了的时候,车上有人吆喝司机师傅在金禾那路口上停一下车。晓木又兴奋起来,她对着那位阿姨兴奋地说自己也是去金禾村。

下了车走在去往金禾村的路上的时候,那位阿姨问:“我咋没有见过你喃,你是我们金禾村的娃儿么?”

晓木笑着说:“我去找我外公的,他叫蒋明义,是个木匠。”

阿姨音量提高,问:“是不是哦,我咋没有听过蒋明义还有外孙女呢。”

“我真的是,我住C市的,我妈妈叫佘语姗。哦不对,叫蒋语姗。”

“哇,介么巧,我跟你妈妈以前还是同学。这正好,我回家要经过你外公门前。”

跟着阿姨到了外公家,阿姨指着外公说:“那儿,就是你外公,你看一天忙的还在做木活。”阿姨说完又向着外公所在的方向喊:“蒋表叔,你外孙女回来看你了。”

那是晓木第一次见到这一位外公,会编背篓、会做桌椅、会木雕的外公。和那一位穿正装、握茶杯的外公完全不同。

她喊了一声:“外公。”

老人手里的推子继续在一块老旧的木头上移动,头也没回道:“你喊哪个外公哦?”

晓木走近老人说:“我妈妈是您女儿啊,她叫蒋语姗啊,她说您给她取得名字。”

老人看了她一眼,又开始干活,不再理她。晓木素来脸皮厚,继续跟在老人身边讲着从佘语姗那里听到的关于金禾村的一切。

她说:“我早就想回来看你了,可是我年纪太小了,我妈不放心,我一长大就来看你了。”

老人可能实在是受不了了,回到屋里拿了优酸乳和小面包递给晓木。说:“我还要忙很久,你自己先吃点东西。包放到那边那个屋里。吃完了自己转起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