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有人在店里定做了一个大尺寸的书架，狐狸手工店的三人忙了很久才完工，预约了今天上门安装。
到了顾客所在小区大门口，徐川打电话，让下来开门。三人就在车里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晓木透过车窗打量此小区，外部的装修富丽堂皇，处处是金钱的味道。
她正准备同徐川讨论这里的房价，小区内部走出一个人，正和门卫说着什么，一边用手指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晓木赶忙说人下来了，心里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再回头时，大门已经打开，那人退站到墙边。
车驶入小区，后视镜内的人身材挺拔修长，神情略淡漠，头发修剪的清爽干净，与常年住在C市的人相比，肤色偏小麦色。
不知道是不是她在车内，他还未看见她，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半点异样。
停车之后，晓木抢先下去，取了工具包。
顾家乂在车上往下传货，徐川在下面接。他也走到车尾，像是跟他们一起来的。晓木和他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她已经做好同他打招呼的准备。
嘴里那句“什么时候回来的”的“什”刚脱离口腔，他低头弯腰抱起地上的纸箱径直离开，自然地朝单元门走去，打开门用手上的纸箱抵住，又走过来帮忙搬东西，整个过程没看她一眼。
他不记得她了。
晓木便不知道如何再开口，僵立在一旁等徐川和顾家乂卸完货。
书架尺寸大，他们三位男士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最后一趟晓木才跟着上楼。她抱着蓝黑色的工具包站在电梯的角落。
他站在靠电梯门口的地方，微微回头与顾家乂和徐川客气：“没想今天这么热，辛苦几位了。”
徐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辛苦。”
晓木恰好看到他饱满的后脑勺，和以前一模一样。晓木收回了视线，一模一样又怎样，你记得他，他不记得你。
电梯门开，“叮”散了她的思绪。
刚刚接到定做单时，徐川跟晓木还有之前兼职的男生讲，这么大的书架，起码得要三十五平以上的书房放着才好看，你们想一想光书房都这么大，整套房子得有多大。
晓木当时反驳，那万一全部都拿来做书房了呢。徐川当时拿指头点了点晓木的额头，有这么多书要放的人怎么可能只买得起几十平的房子。
徐川与晓木最后进的屋子，他靠近晓木悄声说：“我是不是没说错，这房子起码得有一百五十平。”
晓木一边穿鞋套，一边说：“小心师父听到了，又骂你多嘴。”
经过卧室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女主人走出来，刚刚睡醒的样子，还穿着水蓝色的睡衣。
晓木低头快步走进书房，里面顾家乂和男主人已经开始拆纸箱。她赶紧把工具包放过去，和徐川两人开始拆其他的。
当察觉有人进来的时候，晓木明明知道躲不了，还是侧过身子直接背对门口。可女主人越来越近，晓木闻到了一股水果的甜香，高级的女人香。
晓木能感觉到女主人正在弯腰，似乎是想要看清她的脸。
“晓木？”邓茵试着叫出声，她刚刚只扫了一眼，便认出她来。
晓木抬头，望着邓茵白里透红的健康脸庞，挤出笑容说：“嗨。”
邓茵似乎很兴奋，惊讶道：“哇，真的是你。”又转头喊：“之予，是晓木，你没认出来吗？”
那边正弯腰帮忙干活儿的男主人这时直起身，看向这边，回了轻描淡写地两个字：“没有。”
他的一句没有，轻飘飘棉花一样，却如铁块一样击中晓木。
他们有十二年又两个月左右没见了，似乎只有她还记得他。而正是因为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不记得她，是一件何其正常的事情，正常到晓木都要怀疑自己记得他属于不正常的了。
徐川拿起晓木拆下来的纸箱堆到门外，一边问：“小木头，认识的人？”
晓木点头，手上的动作有点不得劲，补充道：“那个，以前的同学。”
邓茵仍然在旁边不停地提出问题，“晓木，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你变了好多，不过还是能一眼认出你。你还记得我吗？”
“有点印象。”晓木拆箱子的动作未停，纸壳在手里变了形。
“是吗？我是邓茵啊。我们高二一个班。”
“哦哦，你更漂亮了，一时没想起来。”她一面想应答的话，一面用手拿书架部件和螺丝。
顾家乂在那边听着两个女人的对话，看晓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动怒，“我说过多少次了，戴手套。”
顾家乂很少这样吼她，晓木觉得在两个以前的同学，还是如此光鲜亮丽的同学面前，自己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低声回了一句：“我知道。”
邓茵则认为顾家乂似乎是对她生气，也不好再问晓木其他的事情，默默出了书房。晓木变化确实有，但不至于认不出。她不知道林之予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已经记不清晓木的样子。他回的“没有”俩个字又太没感情，让她不知道究竟。
书架实在是太大，安装期间林之予也一直帮忙，四个人还是花了三个多小时。
结束时，顾家乂对林之予说：“如果后期有质量问题，可以随时跟我们联系。”
“好。多谢了。”林之予一边回答，一边脱手套一边走到晓木跟前。
晓木看着他走近自己。
他背对窗户，越来越近，晓木眼前越来越暗。
他自如地脱手套，晓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看他。面部麻木，想笑无法笑。晓木抬手掐了一把抽搐的嘴角，神态稍微自然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