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秋叶浮落的殿外,一众宫人正细心清理,楚清歌被红叶引着,立在御书房外的门廊处,红叶早已回去复命,独留她一人在此,来往之人不停的打量着她,细碎的议论声落入她的耳中,着实让她心烦,不知这哪里来的规矩,非要共进同出,青芷还在宫门外等她,依着她的性子出去等也是好的,总好过在这里让人当怪物一般观摩。
正是心烦,忽而眼角出现一道蓝色的身影,转头望去,却让她整个人身子发寒,僵硬在原地。
是他!那个不染纤尘,却杀人无形的男子,上一世楚清歌唯独与两个男人有关系,一个是傅良辰,另一个便是他,武安侯暮云竭。
犹记得那张面容如玉的脸变为邪魅厉鬼的样子,连同他的手掌也冰冷至极,楚清歌还记得他扼住自己喉咙时的样子,仿佛地府游出的鬼魅,阴狠的目光让她头皮发麻,尽管他身形消瘦,可使出的力气却是自己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她握紧了袖下的双手,有一瞬的呼吸不畅,若说对傅良辰的是恨,那对暮云竭便是畏惧,她立在原地,努力的平复着自身的呼吸,但自心底而生的敌意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暮云竭神色淡然的朝着楚清歌拱了拱手,道了句安,在与楚清歌擦肩之时,嘴边露出了一抹说不清的笑意。楚清歌心下察觉,急转身子,望向他的背影,心中暗暗道,这一世,自己绝不能再被他牵制,也绝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
“你还打算站到几时?”夙明翊只当楚清歌是看暮云竭看傻了眼,心下不耐烦道。
楚清歌猛然惊醒,看着一旁夙明翊脸色发黑,又想着方才失态的举动,不由僵笑了几声,“自然是站到殿下出来为止,殿下身份尊贵,你若不出来,我哪里敢走。”
夙明翊不经意间对上她的目光,倒是真切,故而假意咳嗽了几声,将头稍微避开些许,正色道:“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该收收心思,别有那些个不该有的想法。”
夙明翊跨步上前,自楚清歌身旁掠过,径直离去,楚清歌立在原地,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他以为自己看上了暮云竭不成?于是一面抿着笑,一面提裙追了上去,全然忘了方才是怎样的狼狈。
回府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主街上,想比于来时的自在,此刻的楚清歌只觉压抑,毕竟一坨冰块坐在自己眼前,想要轻松也轻松不起来,也不知夙明翊是哪根筋搭错了,出了宫径直上了马车,纵然她心中叫苦,可看着他冰冷的表情,也只得按耐住性子,一并上了车。
厉王府位于城东,距皇城有一段距离,夙明翊闭目养神,楚清歌则不自觉的偷瞄他,只叹天道不公,明明这么冷的一副表情,却独独挂在了一张俊俏的脸上,傅良辰已是难得的长相,与他一比,倒还逊色了许多。
“怎么,王妃就这么喜欢盯着别人的脸看吗?”言毕,夙明翊缓缓睁眼,目光如炬的回看楚清歌。
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他,冷面就是冷面,再俊俏也是不近人情。
楚清歌收回眸子,借故理了理衣袖,不经意的转了话题,“今日我在御花园见着珍贵嫔了,她对我的态度极为不善,想来是不喜欢我的,我想知道殿下的心思,若是我日后遇见,该如何应对?”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必花太多心思。”言辞凿凿,并无半分转圜的余地。
这倒是让楚清歌更加疑惑起来,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亲生母子如今这般默然疏远。不过看着夙明翊的脸色便知,从他这里是不会有答案了,好在自己不常入宫,想来能见面的日子也不多,既然如此那便不必深究,谁人还没些秘密,更何况是在权利交错的后宫呢。
马车到达王府已是午时三刻,陆离早已等在门前,说是军中有事,楚清歌也未听的仔细,只见夙明衍跨步上前,两人骑马自正门离去,未留半语。
竹篱苑是个清幽的好地方,如今入了秋,更是平添了几分诗意,只是风景再好,却有人无心观赏,楚清歌坐在廊下,素手抵住下颚,方才着青芷去打探,方知现下的暮云竭不过是武安侯世子,尚未承袭侯爷之位,也就是说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北隅遭难他为主谋,若是在此之前他便失了权柄,那便是单有傅良辰也成不了事。
想法是好的,只可惜她楚清歌不过后宅妇人,与朝堂上来讲实在微不足道,可若是从其他方面出手?楚清歌细心回想,也只能隐约的想起一个叫碧鸢的人,她只是个画舫的清倌,却不知为何有能力引得这位秉性超然的世子频频前去,传闻她病死后暮云竭还为其题了首诗:醉卧天涯路,拂袖戏红尘,傾羡林中鹭,可叹未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