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梵境的女儿从东都洛阳回归长安不过数月,吕二郎已经几次在胡肆酒局上听闻这位贵女的传闻。
不论世家子弟还是僚属同袍,各个讲起来无不是口沫翻飞,说她一回来就以天竺婆罗门轻高面赢了柳善姜,又在曲江大会上以花阵献礼夺了渤海国世子的花魁风头,再次听见袁醍醐三个字的时候,居然轮到崔九郎中暑。
没想到啊没想到,袁氏女啃下了崔湃这块圈内出了名的硬骨头。
御马坊,龙武军辖区内,龙武军的将士亦常在此击鞠,当吕二郎听到僚属议论起袁醍醐领着女社成员借了球场来训练马驹,整个人立刻被好奇心点燃,探知欲的熊熊烈火扑都扑不灭。
长安城内的奇女子,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怎么样,去不去?”
吕二郎用食指戳着崔湃的肩头,催促他。
崔湃的目光从吕二郎身后一群人身上扫过,这一身鞠袍笔挺光鲜,还是新上身的,到底是去击鞠?还是去相亲?
龙武军的将领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闪躲崔湃的目光。
不知是因为吕二正面迎着光,还是吕二此刻有些轻浮的笑容,崔湃觉得吕二的脸,今天看起来格外刺眼。
他轻哂一笑,吕二凭什么一副笃定自己要去的眼神,他拿下吕二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口中决然地蹦出两字。
“不去。”
你们龙武军最近是不是太闲没任务做?要不要我帮你向上峰反应反应?
吕二郎接收到崔湃的潜台词威胁,不怕死的补充一句,“那只好由小将我替中郎将前往御马坊一探敌情回来禀报了哦。”
“那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吕司阶一番辛劳?嗯?”
崔湃抬手揽上吕二肩膀,顺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小臂的玄铁护臂勒得吕二生疼。
众将领知道他俩在戏闹,也不劝。
可是吕二以前跟崔湃同做千牛备身的时候,打架是吃过崔湃的大亏的,他吓得变了脸色,立刻掰着崔湃的小手臂用力拍。
“你我兄弟!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第二声不必客气已经提高了声调。
一群观众还在看热闹,身着步兵甲的军士沿着高高的宫墙一路小跑而来,见着一群穿鞠袍的龙武军上峰,没想到还有其他部队将领在场,跑到众人跟前愣住了。
打闹中的吕二郎看清来者是自己派出的亲兵,嬉笑着跟崔湃说道:“停停停,有敌情你听不听?”
崔湃施施然放开了手臂,吕二郎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责怪崔湃下手忒狠,崔湃不理,径自调整着玄甲护臂。
军士环视一圈将领众多,犹犹豫豫不知自己该不该此刻开口,吕二郎看穿了他的心思。
“无妨,将御马坊的情况如实禀报。”
又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崔湃的反应。
军士单膝跪地,行插手礼,回禀上峰,“女社现于御马坊中与渤海国郡王世子尤博力一行人击鞠对练。”
哎呀呀!!!他娘的!!!
怎会让尤博力那群宾贡生捷足先登!
这群宾贡生真是胆子肥了,也不打听打听,御马坊乃是龙武军辖区,历来都是龙武军弟兄击鞠的场地。
吕二道:“嘿!抢人抢到军爷手上,你们说能不能忍?”
怎么可能忍!他们连新鞠袍都换上了!龙武军众将领大喊:“杀过去!杀过去!”
吕二郎一挥手,领着龙武军众将气势汹汹就要开赴沙场,哦不,是鞠场。
才迈出去一步就被崔湃扯了回来,吕二皱眉,只听崔湃冷道:“一路去。”
吕二大笑,看人当场打脸很爽,所以做人呢是不能太决绝的。
“九郎怎么又决定要去了?”
崔湃没有半点窘迫,很是自然,他说:“敌情有变。”
金吾卫随行的将领想看热闹又不好说在明处,圆肚参军脑子灵光,瞬间找了一个义正言辞的理由,他们要去为同袍压阵助威,非闹着要一路。
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结队前往城东头御马坊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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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球场众多,单单宫城和皇城内就在城东北角凝云阁以北、大明宫东南隅东内苑、外郭城光化门北禁苑之中均设有球场,供南北衙诸卫军中使用。
而含光殿、麟德殿、清思殿、中和殿、飞龙院前的球场,更不乏皇亲国戚、当朝大员的疾驰身影。
御马坊球场却独独以占地辽阔闻名,又离龙武军驻地最近,龙武军近水楼台先得月,理所当然的占了御马坊球场来训练。
这是属于太仆寺和龙武军之间的默契,只是没有放在台面上公开。
如花似玉的贵女社团来,龙武军众将士心里泛着甜滋滋的蜜。换成粗腿短髯的宾贡生来,雄性暗藏深处的独占欲彻底被激发。
谁敢动老子的一亩三分地!来试试!
一众人急行军般登上御马坊重楼二层,先探明场下战况如何,一看更是一口老血呛到了吕二郎的喉头。
场下女社和宾贡生眉来眼去,确定是在击鞠?!
崔湃跟吕二站在最前沿,双手环胸而立,目光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场中黄棕金箔驹上娇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