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鞠,马上持杖击球,极为盛行。
唐人对它爆发出了空前的喜爱与狂热的追捧,成为朝野上下热衷的一项集体竞技活动。
上都长安是泱泱大唐之中球场最多、最集中的地方。
晌午的阳光正当头,影子极短。
站在阴影里,风吹在人身上还觉得微凉,在日光下活动活动,暖意融融,恰到好处。
光打到高高举起的球杖端头弯曲处,跳闪了一下。
木质曲棍的弯折处竟是镶了金边,用以加固球杖上最大的击打受力点,工匠用在氏族专供器具上的巧思,在实用之上添了一份蓄意的招摇。
深谙豪门心意,找到目标客户,才能凭借手艺养活一家老小,而那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普罗大众,早已被生活限制了想象力,球杖还能生出花来?木棍凑合着一样能打进。
一杆挥下,尾光浮动,飞球击出,骑手驾着骏马乘势追击,一阵喧闹中,众女郎的声音此起彼伏。
袁醍醐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她不仅用了袁训为她定制的球杖,还早早地就做好了一套嫩黄色海棠联纹的鞠袍,鞠袍专为击鞠,比起一般的唐制圆领袍来的更收身些,方便对抗性强的运动。
像袁醍醐这种爱美又能花钱的富家女,必须为自己搭配一条剑南道来的蜀绣抹额。
系在额头上,衬托得小脸容光焕发。
一击进球,袁醍醐振臂高呼的同时,还装模作样地向楼阁看台席的观众致意。
她想象中的观众。
袁醍醐这一身行头,贵气十足,普一出场就得到了巧工女社众贵女的赞不绝口。
贵女们常在圈子里混,哪能不懂人情世故。
好看的衣裳,大家想要都能有,可御马坊的球场,却不是哪家想借就能借来的。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袁醍醐这名福将,自从她加入女社以来,巧工女社的整个档次得到全方位提高。
所以,该巴结还是要巴结。
“袁醍醐!”“威武!”“袁醍醐!”“威武!”
袁醍醐骑在黄棕金箔驹上微昂着头、闭着眼睛,沉醉在喝彩声中,接受巧工女社众人羡艳地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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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社中其他成员家里为了这次击鞠竞技,也有新购的突厥良驹。
袁醍醐知晓后,干脆通知高文珺叫上女社成员,都聚集在御马坊的球场里统一接受太仆寺马倌的□□。
太仆寺管辖的御马坊球场,占地辽阔。
场内三面均为半丈高的矮墙,唐人称作司马墙,单独一面建有复式阁楼,阁楼两侧设置长长的看座席,四方包围下的场地又细分为三个球场,可同时进行三场击鞠,互不干扰。
既然左仆射亲自给太仆寺打了招呼,太仆寺卿自然是全力支持,划了其中一块场地给袁醍醐她们,用以训练击鞠专用马匹。
这些马匹中,就有袁醍醐不久前于崔九郎手中抢下的黄棕金箔驹。
黄棕金箔驹在御马坊球场上一水儿的西域良驹中格外显眼,嘶鸣声中自带几分与众不同的傲气,跟骑乘它的主人气味相投。
黄棕金箔驹自从被带到御马坊训养,已经被资历深厚的马倌六福按照击鞠马匹的上场要求剪短了鬃毛,修齐了马尾,且将马尾梳辫绑好。
这一套打理马匹的手法,也是击鞠场上专用的规矩。
场上激烈对抗,时而近身相交,过长的鬃毛和马尾容易在运动中缠绕上挥舞的球杖,将马匹收拾利落也是为了场上健儿的安全考虑。
眼瞧着巧工女社一行贵女,个个装备精良,御马坊的马倌六福,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光是一根球杖的木料就够他们小老百姓吃喝数月,还不提杖柄上雕刻精美的手工艺耗费,更甚者杖柄端头还装饰有金镶玉。
贵女们击打的哪里是球,击打的分明是一堆堆的铜钱!
针对巧工女社良驹进行击鞠技巧的训练,对于太仆寺下辖的马倌队伍而言,苦不堪言。
一会儿日头毒了,人要晕。
一会儿训练久了,口要渴。
六福汗颜,认真教学吧,怕她们吃不下来这个苦,不认真吧又怕效果不佳,出不了成绩。
算了算了较不得真,只管伺候。
上峰交代的重要任务不敢推脱,咬着牙梗、硬着头皮也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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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训练了几日下来,马倌们对各大世家收藏的域外各品种马驹脾性都暗熟于心。
都是有调校经验的马倌,上手很快,名种良驹聪明又通人性,在极短时间内就熟悉了击鞠竞技中诸如马匹近距离对抗、短距离加速、以及小角度转身的技巧。
大唐门阀豪族的贵女些自幼学习骑术,且都会击鞠,只是实力不同而已,目前要解决的难点就是熟悉新的马匹脾性和动作特点。
女社的成员在分组对抗。
练了几场下来,袁醍醐最受瞩目的黄棕金箔驹的确能力最强,却始终在她猛拉缰绳转向时撂蹄子,时不时倒退几步。
似在不服气身上骑手的操控,鼻腔里都喷出不满。
高文珺骑在马上,围着袁醍醐转了一圈。
“金箔驹的脾气着实大了些,要不换那匹黑鬃赤红驹出来?”
高文珺诚心诚意建议着:“马再好,关键时刻顶不上,也没用啊。”
可不能只图外形好看风光。
“有本事的总是难以驯服的,就跟人一个道理。”
袁醍醐一点都不见气,她抚摸金箔驹的脖子,说道:“只能以情动人,真心换真心。”
高文珺无语摇头。
袁醍醐对着马耳朵轻轻揪揪。
“我要如何才能得到你的心啊?小金币。”
金币,黄棕金箔驹的正式大名,简单明了通俗易懂,还形象,
高文珺在一边风凉道:“美人计对马驹可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