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的两个力役守在高昌人开设的皮货铺门外,意思是内有贵客采购,包场了。
长安城中的门阀大家惯常如此,不像这般做足场面似乎不足以表现自家的豪奢。
正常的顾客见到门口如门神一样对立的力役,自然明白是赶人的意思,哪里会去自讨没趣。
可是,崔湃很明显不是一个正常的顾客,他很好奇袁醍醐买的东西得能有多豪奢。
两个门神在他眼中视若无物。
崔湃一脚跨入皮货铺大门便被拦下来,崔湃莞尔,袁氏醍醐的力役不得了。
两个力役皱起眉头,这个男人是土包子初到长安?还是根本就是瞎?
没见过世面就不要出门丢人现眼。
力役懒得开口,用下巴朝外点了点,意思让崔湃自己走开,莫要自讨没趣。
阿水立刻上前想教训教训两个呆瓜,却被崔湃微一抬手制止了。
哦,也对,自家郎君打定主意要进门,凭这两个呆瓜也是拦不住的。
阿水又重新恭敬的立在门外。
力役来了脾气,朝崔湃转过身来撸起袖子,正要发作,袁家的一等随侍从内间匆匆赶过来,躬身作礼,恭敬道:“中郎将安康。”
门口两个力役傻眼,看看自己的头头,又看看崔湃,顿时腿软跪下。
一等随侍可是随家主见过大场面的,颇有见识,现下明显是他认出了崔湃。
崔湃点头,表明自己与他家女郎相识,示意一等随侍将自己带进去。
随侍不敢慢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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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货铺子内间,地毯上已经铺满各种毛色、花纹均深浅不一的整皮料子。
袁醍醐出手阔绰,乐得高昌店主眉开眼笑的将她当公主一般高高供着,接连使唤下人将风干的吊柿饼拿出。
袁醍醐自己端着吊柿饼盘,一边吃着,一边指挥店中小厮翻找皮货,袁家的随侍恭敬的站在她的身后当豪奢贵女的背景。
小厮将贵女选中的皮料收折好堆在一边,袁醍醐满意点头,想起还有一件正经事。
“选些狐狸皮来看看。”
小厮连忙从皮料中挑选几匹出来,摊开在地毯上,袁醍醐走近瞧了瞧,这家高昌店的货还不错,可是女人买东西历来有个不好的习惯,挑三拣四。
她随口问道:“还有更好的皮料吗?”
更好的狐狸皮。
高昌店主会错了意思,以为贵客对眼前摊开的皮货皆不满意,今日的客人出手阔绰却也实在挑货,他当然想做成更多买卖,正愁眉想着,一旁小厮突然上前耳语几句。
如获至宝,他连声吩咐小厮赶紧去拿,只让贵客稍等。
一小会儿功夫,两名小厮抬着毡布小心包裹的皮料出来,又轻手轻脚的揭开。
历来压轴的都是最好的东西。
袁醍醐兴致勃勃上前一观,一张褐金色的整张毛皮摊开,长短适中的毛皮上,自带晕染效果的点状纹理。
好看得竟然从未见过。
高昌店主表情夸张说道:“只有这张来自遥远葱岭的珍宝,才配得上贵客举世无双的气质。”
这是一张雪豹皮。
雪豹生活在万山王国葱岭之巅,极难寻得,高昌店主前不久才从吐火罗商人手中生生夺下。吐火罗,都城在葱岭西五百里,乌浒河南岸,山高千仞,直入云霄,不生植物,地广而苦寒。
吐火罗商人想在西市中立稳脚跟,深知高昌店主在此经营多年,人脉甚广,因而有求于他,这才割爱相送。
珍宝就是如此,很多人并不认识,只要听起来十足厉害就够了,购买之人到底是购买的珍宝本宝,还是珍宝的故事,值得思考。
反正,袁醍醐就是会买故事的那种贵圈人,外秀只是初阶,内秀才能出圈。
“包起来吧。”
崔湃直接替袁醍醐做了主。
突兀但是耳熟的声音让袁醍醐转身,正正对上崔湃的目光。
?
这样都能遇到?
“贵女有心了,这张雪豹皮深得我心。”
崔湃笑意深深,说得一派心安理得。
这是要她买给他?当作狐狸皮大氅赔给他?
袁醍醐站着,没有做声。
高昌店主听见贵客的朋友说要买下,立刻报了价。
“长安城里仅此一张,价值两万钱。”
两万钱!可以买十张黑狐皮毛了!
袁醍醐挑高眉尾,瞪着崔湃,这是明摆着要讹诈我了。
崔湃与袁醍醐目光对视,丝毫不让。
中郎将,我赔你一件,如何?
一言为定。
可是谁也没说,要黑狐皮毛。
得,袁醍醐握了握小拳头,呼出一口气,咬牙说道:“将雪豹皮包起来。”
高昌店主追问:“黑狐皮毛,贵客还要吗?”
“不要了!”
崔湃作礼谢过,“未料贵女有如此诚意,九郎却之不恭。”
私房钱出了血,袁醍醐冷笑,“中郎将喜欢便好。”
我们之间的事情算是了结了,以后再别找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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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醍醐吩咐随从将雪豹皮交给门口守候的阿水,便急不可耐的跟崔湃就此别过。
崔湃望着袁氏贵女极其不耐烦的远去背影,忍俊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