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走到台子上，又是一张臭脸。
只要是采选，他一进这屋子定会瞧见一群姑娘们不是交头接耳就是跪得七歪八倒，无一例外。是以他这个老好人每次一上这台子就开始精神分裂似的唱白脸，出场就是个下马威以给姑娘们警醒，毕竟这些姑娘从小不在宫中长大，言行举止都不知该如何收敛注意的，不好好点点，以后是要出事。
一个粉衣小宫女已经端着放了茶盏的盘子立在边上，李公公垂眼拿茶抿了一口，又把茶放回去，这才拿正眼瞧底下的人。
“姑娘们还知道这是哪儿吗？”他吊着的嗓子，阴阳怪气的，有些尖也有些厉，“还知道自个儿过来是干嘛的吗？”
姑娘们闻言更不敢抬头了。
“这是一个个都不想当妃子，主子，赶着去当宫女奴婢了？”
“我一来就装得安静端庄，我一走你们又开始七嘴八舌，这有什么用？跟那些没选进来的人有什么区别？这好在你们还没进东宫呢，要是真进了，就这觉悟，这哇哇的大嗓门儿……”
李公公在上面滔滔不绝，下面的唐芷低着头，心里寻思：
这些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诶，这不是高中班主任管用开场白吗……
“知道来学校干嘛的吗？”
“不想读书趁早回家搬砖去。”
“能不能自觉点？”
“我在楼梯上都能听见是我们班在吵。”
“整栋楼就我们班最吵。”
唐芷不禁一汗，怎么，她们还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宫女了？
“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守规矩的宫女！”
……
李公公情绪激昂地说完这句话，台底下就有个坏事儿的人发出一声“扑哧”。
唐芷第一反应便是把头藏得更低，可别的姑娘正幸灾乐祸地猜是哪个不要命的，只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她这一低就显得尤为突兀。
被打断了思路，李公公看了看那个角落，双眼眯起来，片刻，直接点道：“戴面纱的那个，你笑什么？”
戴面纱的……
我……
唐芷讪讪抬起头，连眼皮儿都还没完全掀起来，就听那李公公又冷着嗓子道：“别以为自己长得出色就能为所欲为！”
什么？她还出色？
在座的各位姑娘听到李公公这句话心中俱是一缩。
唐芷：我……你夸我骂我呢？
“你上来。”他又说。
啊？
“我？”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唐芷伸着脖子睁大眼，用手指着自己，满脸不想相信。
“对，就你。”他看着她实锤。
她心想完了，这是要让她滚蛋的意思啊？
“是。”她应声起身，心里很苦。
刚刚有什么好笑？有什么好笑？是不是傻！是不是傻！还担心别人智商，最会出错的就你了……
她懊悔着懊悔着，不觉已上了台子，待在李公公跟前站稳了，就见他抬起了手。
唐芷微微侧躲了身子。
怎么，滚之前还要被打啊？
然而，想象的痛感并没有来，李公公抬手只是招了一个眉眼眯笑的嬷嬷过来。
“就选这丫头吧，底子好。”他一改刚刚那副房东上门要钱似的嘴脸语气，慈眉善目地跟嬷嬷说。
相中唐芷来做示范倒不是李公公一时起意，而是他事先就考虑好的。据他多年经验，就唐芷这般颜色，到时是要被上头选中的自然不必说，而且十有八九会是宠妃，是以他就顺水推舟，把这能被嬷嬷亲手教的机会给了她，也不是白费力。
……这又是要整哪出？
她把无知的目光投向了嬷嬷。
嬷嬷看这上来的丫头竟还戴着面纱，心里奇怪，却笑着向李公公福了福，“李公公选的准没错儿！”
等众人送走李公公，她看向唐芷又是笑，“来，姑娘，先叫两声。”
叫……叫两声？训狗呢？
她脸一红，却还是老老实实小声试探道：
“啊，啊？”
“啊呀，老了老了，是我老婆子的错了！”那嬷嬷听着她那蚊子叫也没反应过来，忽然一拍脑袋，又是乐呵呵道：“姑娘呀该唤‘太子万福’！”
……
于是唐芷接下来的各项礼仪训练展示会中张口闭口就是“太子万福”。
抬个头：“太子万福。”
弯个腰：“太子万福！”
甩个帕子：“太子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