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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桐看见香月在窗户处露了头,她看着香石走出院去,对商桐无奈笑笑。

跨进门前,商桐心仍有一股进女子闺房的不适感,总有种有谁在暗中偷窥的错觉。

不自觉捏了捏手心里的布包,走进去时只见香月正两手架着旁边的椅子上的把手,把身体撑起来竭力移到座位上,看上去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心!”商桐忍不住道。香月猛一发力,把自己整个像是甩在座位上,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把轮椅推一边去吧。”香月掏出帕子擦了擦汗。

商桐很自然地被使唤了,他没想太多。他正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请坐。”香月指着隔着案台的另一端,手收回来时抚了抚衣褶。“你今天来是要问些昨天没问完的吧?”

“嗯,差不多。”商桐点了点头。

“话应该也不短。喝茶吗?”香月用指尖触了触壶壁,水已经冷了。

商桐见状道:“我再去打一壶吧。”

“有劳了。”

他回来时香月正探身拿桌子上一本书,书页自被风吹动不止,看起来十分费力。

把茶壶放在案上,商桐走过去拿起书递给她。

没听见他的动静,香月愣了一下才接过书道:“谢谢······”又小声说了句:“我自己能拿到的。”

商桐本想说看她太费劲了,不过想着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是“嗯”了一声。

“我往里面加了金银花。”商桐边说边倒出茶水烫了烫两个杯子,探身倒在了窗外,“你不介意吧?”

“不会,”香月看着茶水重新倒满茶杯道,“我挺喜欢喝金银花茶的。”

想到过去邻居家送来晒干后的金银花和笋干时的情景,她沉默了一会儿。

“水很烫,待会儿再喝吧。”将茶壶放在一边,香月回过神来。

“你要问什么?”香月朝杯里吹了口气,一朵小金银花附在了杯壁上。

“王爷认识你,你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他声音里带上几分冷意,“只是近几年也没听说过姓席的权贵。”

“你怎么就断定我是权贵之家出来的呢?”

残疾却能与王爷相识,是最主要的依据。“那次把你从医馆背回时,我试着找了找你腿上的经脉,有一部分堵塞严重,已经不是几年造成的,可能有十年之久。”商桐侧头看她道,“所以你不可能是庶民出身。”

其实即使不探脉也能得到相似的结果,香月隐隐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

“十几年前去世的席正海将军,如今也是没几个人了解了。”

香月用力闭了闭眼,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这也不是不好查到的东西······你是来向我确认的?”

十几年前的将军府在一夜之间被灭门,先皇因为受到了各处制约没能查清一切,直到今天仍是悬案。这一新朝初立时的秘辛普通人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但对商桐这类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人来说,一眼就可以看出此事和如今朝堂上握有大权的人脱不了干系。

“我也不知道······”自从那天在书房听到席香月和王爷的谈话,马上会有大事发生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查到她的来历的那一刻,更是一瞬间让他有种风雨欲来的惊悸。“我不认为你应该参与到王爷的计划里去,对你两姐妹来说处于其中并不安全。”

也许是因为七八岁的年龄差,他不知觉地把香月当成了需要人去教导的小辈。

香月何尝不知道。尽管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蔡韶在计划什么,但是一旦她和香石暴露在张远州那些人面前,蔡韶没有理由会为她们提供庇护。

只是······只是那天黑暗中虚弱的呼吸和蒸腾的血的余温仿佛还紧紧缠绕着她,无论是血脉的断绝又或是家族的破灭,都像是化为恶鬼一般在她耳边喃喃不休着复仇。从冷到让人的身体似乎灼烧起来的梦里醒来,她一度觉得自己仍在梦里。只要她醒来,她会躺在自己的那张小床上,香石会记得家里的一切,父亲马上会回家。他许诺带给她的小马驹会被系在院子里,它会嚼了母亲的牡丹,踩了伯母的菜地,两个人会隔着天井吵得不可开交······

此事说是她自私所为也并不为过。“我无法释怀······”香月怔怔地看着杯子里打旋儿的花梗,强压下心里对香石的愧疚。

商桐看着她眼圈像是红了,但是那神情也只一瞬就消逝了。

“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了,我不会改变想法。”香月向后靠在椅背上。“你又是怎么想?”

不知她为何就如此笃定他一定会掺和到这件事里去。商桐右手握拳叩了叩案面,这是一张榆木案板,表面裂开了好几道细缝,让他突然想到在荒漠中行军时看到的虬曲着攀向天空的胡杨树。

“我本就无处可去。”商桐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