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个后山维修,嫌吵闹搬去市中心的人多,秋当家看上街边的一个老楼,就盘下来想搭个戏台子。
温老爷子笑他古板,又添了些钱花些功夫给修成了两层高的小戏院,说现在听戏基本都在这种地方。
秋当家不懂,他不像林纾寒,红的时候唱遍了大江南北,他唱了一辈子戏,来来去去都是三尺戏台子。
修成后,秋当家收的那些小学徒也都送到那儿去练,一时间秋家的老宅子就清冷了不少。
老戏台就搭在最靠后的主屋里,木板受了潮,边缘翘着,踩上去咯吱咯吱的,直响。
那儿先前用作茶馆,老一辈人都来这儿喜欢听听曲儿,听听评书,后来不兴这些了,里面也就剩了零星几张桌椅。
在温斯言不情不愿地走后,林千在他衣柜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特别合适的衣服,最后只好随便套一身,再挽一挽袖口和裤腿,只是模样多少有点滑稽,但还是硬着头皮出门了。
林千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台上已经开了嗓,林千看了一会儿便皱起了眉头。
秋薇薇依旧唱她的粉红小花旦,娇俏风格是她最擅长驾驭得,让他不舒服的是温斯言。
他唱得是个年轻小生,在台上和秋薇薇扮的人物一言一语地搭着腔,那声音很正,唱腔也好听,可是字字句句之间总是少了点味道。
林千最后还是失了兴致,默默地吃起桌子上的花生米,不过很巧,他看到旁白的秋当家也不是很有兴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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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宴会好像进行到很晚,但是林千记不得了,他只记得那天的夕阳将天空大面积地刷成了紫调的粉,远处透着明晃晃的金光,衔接处由柿子红铺满,暖调的天空把每个人的脸庞都照得暖洋洋的。
温家的酒品似乎有遗传效应,温二难得休了个小长假,没把门的放开肚子的喝,没一会儿就开始醉醺醺地将这胡话,还非要搂着院子里的小石凳。
“四儿啊,我的四儿啊。”他坐在地上嚎,林千忽然觉得他那哭哭唧唧的模样倒也和他家宝贝弟弟如出一辙。
“你怎么就被那大尾巴狼拐跑了呀!”
“哥还没好好陪过你呢,还没陪你玩过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呢!”
他越哭越悲伤,搞得秋当家还以为他在外面受了委屈,有苦不敢说,酒后才现了原形,正准备起身过去看一看,就被林千按下了。
“没事,秋叔,我去看看。”林千笑得颇为乖巧,秋当家也是欣慰地点点头,感慨着在自己家养大的儿媳妇就是好,懂事儿还重感情。
殊不知林千表面上过去嘘寒问暖,背地里却偷摸踹了温老二好几脚。
他正是心烦意乱呢,温二还来给他添堵,自从那边散了场,他就没见着温斯言,人家秋薇薇早就卸下行头,癫癫地跑回来撒欢儿,这么长时间下来,别说卸一张脸的妆了,就是化了一身子的妆也该卸干净了。
他这一走神,没忍住就踹大劲儿了,疼得温二“哎呦”一声,眨巴眨巴红通通的大眼睛看着他,大着舌头问他:“你怎么还在这啊?”
还没等林千答话,他就自顾自的抓了抓他的寸头,“四儿不是说和你约好了在后院见吗?”
“后院?”
“对啊,原先……”他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原先那个戏台子那儿!”
林千也看着他眨巴眨巴了眼睛,好像温斯言是有和他说过这事儿来着。
不过他当时刚被咬了腺体,脑子嗡嗡的,只记得爽,就算温斯言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恐怕也只是被他当成情侣之间骚了吧唧的调情话。
他当机立断,丢下温二撒开腿就往后院跑,怕那小崽子半天等不来自己,不知道又在哪儿寻个石狮子抱着哭,结果急急忙忙地还摔了一跤。
“四儿?”
站在屋外往里看,屋内就显得黑漆漆的,林千扶着门框往里面探了探脑袋。
昏黄的灯光就在那一刹那笼罩了古旧的戏台,咿咿呀呀地弦乐声骤然响起,林千被吓了一跳,循着声音看过去,是台子边上的留声机。
“听薛良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
随即到来的,是在这空荡荡的一方屋檐下略显突兀的戏腔,厚重的鞋底踩着被水泡过的木地板走进中央。
那是个身着红嫁衣的高大身影,转过身来的那一抬眼却是雌雄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