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悄悄把他的手机踢到被窝里面,伸长手臂抱了抱温斯言,温斯言顺势凑到他耳朵边上,一边咬他一边压低嗓音说话。
感受着掌心底下肌肉结实的脊背,还有突起来的肩胛骨,林千一时间有些恍惚。
温斯言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在每晚睡觉前趴在他胸膛,搂着他的脖子讲话,亏他从前还以为这小少爷是个结巴,可是絮叨起来堪比街头那姓黄人家的小媳妇,从道沿上蹲了只圆肚子的麻雀讲到他今天在桌子底下钻的时候磕到了脑袋,他讲话时嘴角还挂着热牛奶的沫子,时不时蹭到林千脸上,林千就嫌弃地抓起他衣服擦。
一晃这些年,这小子已经长到打他屁股还要费劲去够的地步了。
“千儿哥,千儿哥。”温斯言忽然在他耳边叫了他两声,“其实……我想跟着何导。”
他说得很小心,还不住地揣摩着林千的神色。
“他夸我了,说我在戏曲这方面还挺有天分的,”他继续道,“还有就是对这部电影的最终成品有点失望,以后不想拍电影了。”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子就精神起来,像一只吐着舌头的大型犬,在林千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他还说最近正在准备着手拍一部汉剧,想带着我一起。”
“挺好的,你跟着他能学到的东西比在学校多。”
“真的吗,千儿哥,你真这么想?”
“干嘛?你不会以为我是当老师的,就和你那死板的二哥一个想法吧?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情,没有什么绝对正确的道路,只要不后悔就好。”
他朝着温斯言一笑,“万一后悔了,就重新来过呗,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犯错。”
“那你呢?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温斯言紧紧地盯着他。
“你这说的……搞得像我要跟你私奔一样?”林千笑他。
“你别笑,我说正经的呢!”温斯言板着脸严肃起来。
林千又笑了两声,可看见温斯言眼巴巴地在等他一个答案,才敛了笑意,认真地回复他,“我可以在这儿等你。”
“我不要,我想带你一起走,我们可以还像这一次一样,你写曲子,我帮你展现出来,只留你的名字,好不好?”
林千又笑了,不过这一次笑得有点牵强,他别过头去,好像温斯言再和他讲玩笑话。
“好不好!千儿哥!”温斯言急躁地晃他。
他的眼睛很亮,里面含着的期待却像一块堵在他喉头的棉花,林千沉默了半晌,才摇头道,“我写不出来了,四儿。”
“我的那条路已经到头了,一年了,我已经一年没写出来过新的曲子了,没有人的灵感是源源不断的,天才也早晚有枯竭的那一天,何况是我这种没有正经学过的普通人?我的这一天到来的更早一些罢了。”
“但是我不后悔,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对得起自己了。”
他讲话的语调还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字眼在喉咙里咕噜着,像午睡的猫咪在打呼,但温斯言却从中听出了一些不同以往的感觉。
没有后悔,可是会不甘。
“那你一定要等我,不许再跑了。”温斯言有点沮丧地耷拉着眼皮,从一只吐舌头的大型犬变成了小丧犬,用脑门在林千脸上蹭啊蹭,哼哼唧唧地嘟囔“然后有空去看看我。”
“不行,我以后就一个成熟的男性Alpha了,我不能总跟你撒娇,”温斯言倏地坐了起来,眼神也凌厉了起来。
林千两手交叉垫在脑后,看戏一样打量着温斯言,只见他神经兮兮地伸过手来抓着自己下巴,抬起来一些,“哼,Omega,乖乖在家等我,等我回来,好好……”
温斯言的疯还没抽完,抓着林千下巴的手就被他一巴掌拍掉,随即又被他掐着脸蛋拉下来,林千带着恶劣笑容的脸在他眼前逐渐放大。
“少看点偶像剧,影响智商。”林千笑话他,一遍掐着他两边脸蛋上的肉晃了晃。
“其实你不用那么急着长大,”玩闹归玩闹,林千还是感受到温斯言对渴望独当一面地那种急切,“长大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这个社会也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不是你埋下一颗种子,就能收获一颗果的,不尽人意的事情太多了。”
“你有父母,有兄长……还有我,我们都可以帮你扛一些,我只想你自在就好。”
林千有时候也会想,明明马上就要二十岁了,可无论是从心理还是外表,温斯言都完全没有一个成熟Alpha的样子,不过林千也不希望他变得多么成熟,可靠。
他乐意看着他的小Alpha受了委屈回来扑到他怀里哭,和他添油加醋地絮叨那些琐碎的情节,他希望温斯言可以就这样没有拘束没有负担地成长。
成长为一个像他信息素那样感觉的人,随性还带点顽皮,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阴暗都和他毫不相干。
“可是我也想替你扛一扛,千儿哥,”他不成熟的小Alpha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他难以想象林千是怎样一个人捱过那一段又一段看不见亮的日子。
可是过去无法重来,就像他无法缩短和林千的年龄差距。
他所能做到的就是让自己快一点长大,再快一点。
他要长出丰满漂亮的羽翼,挥散开林千世界里所有的阴霾。
*
温斯言20岁生日当天醒得很早,那时天色才蒙蒙亮,前一晚下了一夜的雨,晨起有些凉。
林千缩在他怀里睡着,鼻尖和眼圈还有点没消下去得红。
他这两天被折腾惨了,昨晚刚结束的时候腿差点合不拢了,一边骂着温斯言小王八蛋,一边哭哭唧唧的任-他-摆-弄清理。
但这并不是温斯言的错。
作为一个年轻的Alpha,他的自控力还是挺优秀的,但架不住林千不死不活地躺了一会儿,就又觉得自己行了,开始对他的小Alpha进行了无情撩拨。
温斯言觉得自己要是再忍下去,他就可以成为Alpha中的耻辱了——连自己的Omega都满足不了的Alpha算什么成熟男A?
所以他就让林千深刻体会了一遍玩脱了的下场。
温斯言走之前,还不忘把林千从暖呼呼的被窝里拎出来亲了一会儿,亲过瘾了才给他塞回去,结果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把被角给他掖好,趁机在他脸上又吧唧了一口。
林千是被他自己定的闹钟叫醒的,他好像染上了温斯言的臭毛病,一醒过来就想哼唧两声然后抱着身边人蹭一蹭,却不想蹭了个空。
他迷茫地张开眼皮四下看了看,只看见茶几上摆了个一看就不熟的煎蛋还有一碗颜色诡异的冷粥。
他一张一张地扯掉贴的满屋子都是的便签纸,上面全是温斯言的废话,林千特意用红笔圈了几个重点出来,中心思想就是他要和秋薇薇同台唱一出戏,先回家去走一边台。
他忽然有点傻气地笑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看一衣柜上了,积了一层厚重灰尘的箱子。
很沉,搬下来有点费劲,飞扬起来的灰尘还让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林千找了块小抹布,浸湿后拧得半干,开始细细擦拭上面的积灰。
箱子里都是林纾寒的宝贝,过节的时候,他就从箱子里翻出那刺绣精美的罗裙套上,唱上两段。
只是他的嗓音不再惊艳,兰花指也没了从前水葱一般的白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