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的睁开眼睛,映入眼眸的却不是熟悉的景色,柳逸曲带着宿醉般的头疼支起头,对这个陌生的地方疑惑不已。
还没整理好思绪,强烈的恶心迫使柳逸曲从床上翻滚下来,一把拉过床脚放着的痰盂大吐特吐。待到将自己胃里的酸水尽数吐净,他才勉强感到舒服了一些。
柳逸曲闭上眼睛,想要追回些许的记忆,但是毫无逻辑的片段像梦的碎片一般在脑海里翻滚撕扯,让他如浆糊般混沌的大脑愈发的混乱起来,整理不出任何头绪。
他只依稀记得昨天是他从中院的毕业的日子,因为前段时候正赶上百年一遇的大雨,山上走了蛟,他家主宅附近几个城镇都被波及。虽说城市里大多都是有一定修行者,几乎没什么伤亡,倒是灾后好多人都沾染了病气,生了寒症。为了防止发生更严重的瘟疫,他的爷爷、父亲和母亲都赶忙带着家中的医师去四处看诊,因此都没有出面他的毕业典礼,他只就能跟他的舍友兼死党陈宸晨一起喝酒来庆祝自己毕业。
因为第二天还要回家坐镇家里的医堂,他并没有像是其他人那样放纵大醉,只是跟陈宸晨稍微喝了几杯,然后他们就各自睡下了。
然后他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
妈的,被阴了。
柳逸曲知道现在他家里人都不在,是他这个软柿子是最好捏的时候。可是这不代表什么魑魅魍魉都能往向他伸爪子啊。再说了绑他干嘛?治病么?他的专业又不是医术,谁不知道柳家小公子不爱医术爱奇门,去他们医堂随便抓一个长胡子的留守医师都比他靠谱啊,实在不行他爸他妈他爷爷就在附近的镇子里,随便绕一圈都比来中院抓他近呐。
难不成是医闹?因为病人没治好就来找他来泄愤来了?
可去他妈的的,医师又不是万能的,还真把医师当成哆啦A梦啦?为了一己私欲就绑架人家独苗那个绑匪咋不上天呢?
而且这药劲也太大了吧……柳逸曲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爆炸了,无数碎片在他脑海里泉涌而出又转瞬即逝,不知名的情绪在他心中膨胀着,嘶鸣着,像针一样将他的心脏和大脑扎出无数孔洞。无数句悲鸣和怒吼堵在嗓子眼里,几乎让柳逸曲感觉到窒息。
最终,柳逸曲实在是撑不住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啊啊啊啊,草草草草草,fxxk、fxxk、fxxk、fxxk!妈卖批的要是让劳资知道是谁给劳资下的药劳资绝壁要他下半辈子第三条腿永远都站不起来啊啊啊啊!个鳖孙儿,可别让劳资抓着,让劳资抓到看劳资会不会把按在地上打蹙溜滑儿!”
也许是因为脑子实在是太痛也太晕了,柳逸曲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正当柳逸曲以为自己就要一辈子困在这场噩梦里面无法自拔的时候,那种既难受又恶心的感觉忽然如江南的初雪般消弭于无形,一丁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就好像柳逸曲真的只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恶梦,现在醒了,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当然,对于下药的人的仇恨还是剩下了,而且剩的还不少。
柳逸曲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下了药,就气的肝疼。搁学院里有哪个孙贼敢给他柳爷爷下药?!
最关键是他竟然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给他下药的!他们两个大活人在宿舍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事儿,这简直就是耻辱!
柳逸曲支着脑袋,使劲回想着昨天晚上的点点滴滴。
器具肯定没问题,他们用的器具都是他们自己常用的,划痕都在上面呢。而陈宸晨素有洁癖,吃的喝的所用的器具在使用之前必定会洗了又洗刷了又刷,怎么都不可能是器具出了问题。也肯定不是下到了酒里,那酒是他自
个儿酿的小青梅,他闭着眼睛都闻出来有没有人在上面动过手脚。
难不成用的是迷烟么?!可要满足无色无味能瞒过他五感,而且劲儿还这么大的迷烟他还没听过。
难不成是药阁推出的新药?不知道药阁肯不肯打个折卖给他们家……
不行。柳逸曲使劲的甩甩头,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好奇心甩到了一边。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手软脚软的爬起来,开始四处打量他所在的房间。这么仔细一看,却大大出乎柳逸曲的意料。
离他的床不远就是一排雕着憨态可掬玄兽的窗棂,窗棂下面是一张摆着花盆的矮几,矮几旁边还有一张堆着一堆只写了几行字的宣纸的八仙桌,八仙桌上面一只快秃了的毛笔被一个脏兮兮的砚台压在底下,些许干了许久的墨迹从砚台淌到桌子上,又沿着桌布延伸到地上。
离八仙桌稍远一些的是一张极大的,至少能供二十余人同时使用的乌木大桌,难以计数的机械零件和工具乱七八糟的堆在桌子上,而他的武器无晴就搭在桌旁。
这既视感实在是太强,有那么一瞬间柳逸曲甚至都快以为这是他自己的房间了——除了家具不太一样,其他的摆设和宣纸上的字迹都是他的风格——若不是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房间角落那面镶着深海玉明珠的等身镜的话。
我一定是在做梦。
看着那一片莹莹宝光,柳逸曲只觉得脑袋都空了,满脑子只剩这一句话。
深海玉明珠乃是一种海蜘蛛的复目,药用价值奇高,但是因为海蜘蛛只生活在深海海底且实力深厚,加上取珠时苛刻的条件,因此极难获得,有市无价。况且为了对称,那镜子竟然左右各镶了一组总共加起来十六颗深海玉明珠。
穷凶极恶!壕无人性!看着千金难求的深海玉明珠就这么镶在镜框上,柳逸曲的眼睛都红了。若不是现在情况有点不对,他早就扑上去用手扣了。
那可是深海玉明珠欸!他们家原本也有一组这样的玉明珠,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几代用下来到他们这一代就只剩下一颗了,那颗还都被他爷爷给藏了起来,他也就在旁边偷偷看了那么几回而已。
哎哟妈呀这谁家土豪的房间啊?
感觉自己实在经不起上手去扣人家东西的诱惑,定了定神,勉强将自己的注意力移向别处,而下一秒他就被桌子旁竖着的巨型屏风吸引住了目光。
那个是……斐罗绸么?!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那屏风的屏面是由一整块完整的斐罗绸所制成。斐罗绸顾名思义是由斐罗蚕所吐出来的丝所制成的丝绸,斐罗蚕的蚕丝不畏水火刀枪难断,却又柔软透气,色泽光润,向来是制作上等软甲的必备材料,但是斐罗蚕的数量奇少,且惯于与一种剧毒蜂共生,别说取茧抽丝,稍微靠近斐罗蚕的聚集地都会被剧毒蜂蛰成筛子。
要搜集能织成这么一大块屏风的斐罗丝,大概也只有仙人能做得到吧。
果然他还在做梦么?那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房间,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恍惚感了。
是梦的话那什么都可以解释了。
想到这儿,柳逸曲忽略了心中那丝不自然,直接避开墨渍坐到八仙桌旁,翻阅起桌上的宣纸。
宣纸上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语和一些只抄了一半便停笔的药方。柳逸曲随便抽出一张纸,只见上面写着:“若真是如那人所说,那一切便有了解决之法。”
啥玩意?柳逸曲不明所以。接着下一张:“幸好当时为了躲懒想出了那么个法子……”
啥法子?下一张:“要说什么,杯子都已经空了……”
Emmm这啥?哦是歌词。下一张:“黑一眼一豆一(墨团)……愿一切随顺。”
黑眼豆豆一切随顺?他有这么喜欢黑眼豆豆么,连梦里都惦念着?
不对。柳逸曲又仔细看了一遍宣纸。按照他平常写字的尿性,这三个字应该是黑眼,眼儿媚和红小豆。
这是药方。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药方,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和恨意如丝如缕袭上柳逸曲的心头,手指不自觉抓紧,药方跟着墨渍扭曲成一团。
这个药方很重要,绝对不能被别人看到。有个声音在柳逸曲心中重复着,于是他立马用玄力将纸燃成灰烬,毁尸灭迹。
待到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柳逸曲才舒了一口气,继续研究桌子上那些纸。
剩下的那些纸也都是些细碎的只言片语,列如:“若成,无憾矣。”和一些只写了一半的药方。而那些药方的剩下半段以及药**理柳逸曲则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可就有些奇怪了,虽然柳逸曲说是醉心于奇门,但是好歹他也是柳家的嫡系子孙,药**理什么的也还是难不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