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那引路的弟子说,钟离为她二人安排的是一处单独院落,这西苑原是前任掌门爱女的别院,因陵光神君身份尊贵,故而辟出与她师徒落榻。玄机居正室,流鸢则被安排在边上一间侧室。
安排妥当玄机便挥退了那弟子,师徒两人待在一处,各有心事。
流鸢念着自小看顾她的菀青,玄机则念着方才遇到的旃檀。
“师父,菀青她…”
“我不知道。”流鸢话未说完,玄机便已经给出了答案,显然是知道她想问什么。
“可是他说,您是晓得的。”流鸢此刻显然不信玄机所言,心底也默认了她凤凰的身份。
“他说你便信?”
“可您是凤凰啊!三青鸟为何会守着我?我又为何会成为您的弟子?师父您此来,当真是为了金龙吗?”
一连串的发问,是流鸢心底的不安。她确实动摇了,钟离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诚然有些事过于巧合。
“我的确认识菀青,却不知她身在何处,我也在寻她。至于你的出现,只是偶然。”
玄机转头望向这小徒弟,有些不高兴了,自家小徒弟未免天真,旁人说什么都信。无稽之谈竟也值得她质问自己!只是多瞧了几眼,她又扭过头去,目光中掺杂着几分意味不明,快步出了西苑。
流鸢望向玄机那离去的背影,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与萧索。
初见师父,她就是这样孤身一人,眼前背影慢慢与当年之景重合。她不禁回想起那日深陷重围,母亲为护她周全,命在旦夕,除了颤抖她做不出任何动作。
玄机就从那山中信步走来,挥一挥袖便是万千火龙吞尽邪气。
是师父救下了自己,是师父将她抚养长大,教她读书识字,授她术法,这样好的师父,她竟然因着旁人三言两语便质疑了,实在是不孝。
流鸢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账,干脆不在思考,只等着师父回来与她道歉,求她原谅。
而玄机也没有走远,只是沿着山中几处要道慢慢走着,若是不知情的,定是会将她此举当做赏风景。
自打进了这浮屠山地界,玄机便总觉得有哪儿不对,纵观群峰气势,地脉流向,无不呈倾颓之相。这条小龙脉起于西昆仑,途径岐山至此,沧海桑田早已失了生气,根本保不住浮屠山这数十年运势。
可如今看来,这处灵气充沛,山林葱郁欣欣向荣,数十年间浮屠山更是一跃成为天下玄真大宗,五派之首。若说没有猫腻,她自然是不信的。
“原来在这儿……”玄机嘟囔了句,收回四处探寻的念力。
观其势若来龙,异专而行顺,这条小龙将死未死。
就在念力收回的一瞬,玄机隐约觉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作为靠山的玄武位,定有人布下阵法保这条龙脉数十年不断。
“陵光神君叫姜宜好找,怎的到了这里?”
玄机闻声回头望去,姜宜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笑吟吟瞧着她。
姜宜生的很是娇艳,不同于青云的飒爽英姿,也绝非流鸢的活泼灵动,却是与生俱来的雍容贵气。同样的青白道袍,她那份便是金银绲边,饰彩凤流云,处处彰显尊贵。
之前殿上,姜宜谦恭,言语开合有度;而后奉命相邀,她又毫不客气;此时又换了另一副面孔,换了寻常人定是要在心里将她骂上千万遍了。
只是玄机修得好心性,更不会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计较,只是淡淡道:“不过四下逛逛,寻本君何事?”
“您是传闻中的陵光神君,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有幸得见,姜宜如何也要寻个由头攀谈几句。”
姜宜回答的很是随意,叫人拿不住错。她若真能说出个所以,怕是玄机也未必会给她机会。
“本君鲜少涉足人间。”
鲜少?人间满是这位神君的事迹,而本尊却说自己鲜少涉足人间,姜宜只觉得这位神君,也十分会开玩笑了。
“如此自是要好好欣赏下这人间的风光了,只是不知神君怎么会来这陵堂?这儿却没什么好看的风景。”
“陵堂?”玄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姜宜见她方才还兴致缺缺,这会儿居然提起些许兴趣,解释道:“这处原是供奉本门历代掌教画像的陵堂,非祭祀之日寻常弟子不得入内。”
玄机闻言心下又明朗几分。能将这座大阵布在如此位置的,怕也只有浮屠山的某位高德了,倒不知是哪位有如此本事,胆敢篡改天命运数,这样的逆天之举,定然是无法得道飞升的。
“你来寻我可是为了屠龙之事?”玄机并不想与她说些弯弯绕绕,直截了当道:“若是天界金龙作乱,自有天收,便是本君也不能随意处置。屠龙所犯杀孽所承天罚,不是凡人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