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母怀胎时受过惊遭过苦,陶竟颜小时候身子弱,一直在自己屋里用饭。后来他又习惯往伙房钻,经常替厨娘尝味,饭还没上桌,人已经吃饱,找各种理由搪塞不上饭桌。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饭点见不着陶竟颜。
看到空出的座位,燕复饮只当他又偷了嘴。
这可冤枉了陶竟颜。
糟卤费事,没到起锅天色就暗了下去,让人代为打理又不符他下厨的美学,只得随便刨几口厨娘为他留的饭菜。饿死做饭的叫什么事。
等伙房的帮厨们收拾好,他还守在灶前一动不动。
“敢揭锅盖就把你手打折。”火钳咔哧咔哧地合拢又张开,陶竟颜不动声色地威胁。
现在是关键时刻,要是数个时辰的辛苦毁于一旦……原本就是冲着解压开的火,双倍的压力下,他可能得研发新菜谱,毕竟人肘子是味罕见食材。
“噗,至于那么宝贝吗?”不速之客语气轻佻,没把陶竟颜的示威放在眼里,可还是将伸出去一寸的手收回来,“做的什么?真香。”
陶竟颜瞄他一眼:“醉鸡。”
看着男人快滴到灶台上的哈喇子,他补充道:“没你的份。”
男人表情一僵,接着愤愤起来,表情千转百回,最终回归似笑非笑的狠厉:“你好像没搞清自己的立场,难道忘了今日的约定?”
如果敢忘……他将手关节拧出脆响。
“‘当心我回头宰了燕家小子’,对吧。”陶竟颜接过话头,波澜不兴。
男人怔住,话是没错,怎么从小家伙嘴里说出来,就气势全无。
不对,他分明是被小看了!
真是翅膀硬了管不住,十年前抖成糠筛的小鹌鹑多可爱。拨弄腕上的碎珠,看向陶竟颜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沉声道:“是觉得我诓你?以为在燕家我就不敢动手?”
陶竟颜暗自叹口气,心说这人年纪也不小,多少年都没有长进,和个小孩子计较,对得起自己身份吗?
思及种种,不禁向男人投去微妙的目光:“你敢。”
他当然敢,既不怕死也不怕烦,一身邪门的功法傍身,燕家家主外出游历多年,这座宅院内真没人镇得住他。
见陶竟颜服软,男人有些得意:“知道就好。”
陶竟颜不说话,等他下一句。
男人果然指向灶上,高高在上地睨着袅袅白烟:“那醉鸡……”
“嗯,没你的份。”陶竟颜说得坚定。
男人始料未及,瞠目结舌找不出应对之法。
趁他呆愣的空当,陶竟颜用湿布隔开,小心翼翼地掀开锅盖,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想了想,陶竟颜又道:“敢偷吃也要打折。”
不理会跳蛛般闹腾的男人,陶竟颜从容自若地装盘。
*
燕复饮在房间里临帖,临的不是名家之作,而是心法。由燕氏剑法开山鼻祖所作,剑心合一,相辅相成。
燕家素来有这门功课,是为小辈们有朝一日心忘于笔,手忘于书,心手达情,感悟萧然气韵,不失本心。
他正聚精会神地勾勒,翕开一道缝的窗户却被人“嘎吱”撩开。
能做这事的还能有谁,燕复饮搁下紫毫,又将宣纸纳到一旁。
窗外果然传出声音:“饿了没,吃宵夜?”
陶竟颜捧着食盒,献宝似的从窗外递进来,颊边和袖口都沾着柴草落灰,自己却浑然不觉。
“嗯。”燕复饮点头同意,心中念到陶竟颜身边怎么总爱黏些秽物,莫不是常
言所道的招蜂引蝶。
距离晚饭不过个把时辰,他根本没饿。
陶竟颜笑眯眯地把食盒推进来,趴在窗沿望着他。
黑漆食盒的盖上有描金的花草,燕复饮揭开。看到精心置备的吃食,又看向不为所动的陶竟颜:“你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