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当着他的面失声痛哭起来。
见此情景,他没法再多说半句,只能用手抚着她的脸颊,以亲密的接触给予她最深沉的慰藉。
不一会儿,刚滑了胎又受了伤流了血的女子就失了力气,从大哭变作了呜咽。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过后,身体虚弱的女子终究是无力再哭,进而在一国之君的安抚下,带着泪痕沉沉睡去。
权恒帝见状,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却始终停留于女子泪渍未干的面容。
他心疼地抚摸着她那在睡梦中仍旧哀伤难消的容颜,哽着嗓子长叹一声。
半晌,他站起身来,举步行至殿外,仰头遥望那苍凉无垠的天空。
宸钰……婉如。
这一次,朕没法再原谅你了。
翌日一早,多日不朝的一国之君坐在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上,开口第一件事,就是颁下一道足以令满朝哗然的圣旨。
六公主宸钰与左丞相意图谋朝篡位,昨夜阴谋败露、逃离皇宫,着禁军及地方势力全力追捕,不得有误。
殊不知,这一旨意下达之际,另两个与之有所牵扯的人,正同乘一马往皇城赶。
慕容给自己的弟弟、妹妹留下一封书信,带上尹阡陌于辰时未至时出发,这会儿,已然走在了
皇城南边两座城池间的驿道上。
尹阡陌一语不发地坐在慕容的身后,双手环绕着他的腰身,侧脸贴服着他的背脊,心事重重。
他执意要与她一同回到皇城,其实非她所愿。
诚然,他竭力护她平安的意图,她懂,也信——可是,纵使他单枪匹马地陪她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增加他遭遇危险的可能性罢了。
她,决不愿意看到他再为她身赴险境。
如果这一场浩劫之中注定要有人牺牲,那么由她一人独入地狱即可。
如此思量着,心间忽而生出寒意的女子暗暗下定了决心。
待到两个时辰后他二人赶至彼时歇脚的那座城镇,她主动提出说要打尖。
慕容闻言抬头望了望太阳,意识到确实已值正午时分了,又思忖着背后的女子不似他这般能够忍饥挨饿,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带着她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里,男子负责点上几个简单的小炒,女子则单独去了趟茅房。
等她回来不久,饭菜也陆陆续续地被端上桌了。
两人速速用了午膳,只稍稍歇息了一会儿,便再度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约莫三刻钟的工夫过后,策马疾驰的慕容忽然觉得脑袋有点儿犯晕。
他微皱着眉甩了甩头,却不知这一动作早已落在了身后那有心人的眼中。
慕容……对不起……
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去冒险。
尹阡陌纹丝不动地仰视着身前的男子,一阵心酸倏尔泛滥成灾。
须臾,她勉强定下心神,启唇唤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慕容随即侧首,以余光瞥了女子一眼。
“我……我肚子不太舒服。”
事先准备的谎言没有惹来男子的怀疑——毕竟,方才在客栈吃饭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茅厕里呆了不少时间。
如是作想的慕容立马勒了勒缰绳,令□□的马儿渐渐放慢了前行的速度,最后停止了前进。
他先行翻身下马,然后向尹阡陌伸出了双手,半抱半扶着她双脚着地。
“抱歉……你等我一下。”站稳了脚跟,女子面色微恙地看着慕容,依旧没有叫他生出疑虑。
“好。”慕容只是笃定地颔首应下,而后看着她面向不远处的草丛,抬脚一步一步地走去。
但他所无法目睹的是,此时此刻她那双乌黑的眼眸,正徐徐泛出湿意。
直至头晕目眩之感突然将他杀了个措手不及,慕容才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闻了四周的动静。
一群不速之客冷不防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直将他团团围住。
而为首者,竟然是——严良。
心下蓦然一沉,慕容的第一反应,就是望向女子消失的草丛。
然后,意识迅速遭受侵蚀,他只依稀望见那抹熟悉的倩影似是从暗处步入了他的视野,却不徐不疾地停在那里,未有惊呼着向他靠近。
神志抽离的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可惜下一瞬,他便双目一闭——倒地不起了。
尹阡陌眼睁睁地看着她曾经爱过亦怨过的男子倒在了她的眼皮底下,终是禁不住潸然泪下。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他的身边,伸向他的双臂却倏尔顿在了半空中。
“走吧。”
她听到严良这样说,然后流着泪站直了身子。
对不起,慕容。
我不
能连累了你。
我们……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