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工夫过后,严府院中原本双方对峙的场面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宁静安详。
尹阡陌在女子冰冷却暗藏愠怒的注目下,目视其面色阴沉地拂袖而去,这才得以在严良的帮助下推开了严朔的房门。
不得不承认,尽管获悉严朔有恙的那一刻,她万分心焦,只想着看一看昔日的故人到底是怎么了,但而今当真站在他的屋外,冷静下来的女子却又禁不住裹足不前了。
毕竟,她与他之间有过那样一段过去,毕竟,他眼下的状况似乎同她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干系。
所以,她会迟疑,会近乡情更怯,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既然来了,她便已决定好了,要见他一面。
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尹阡陌举步踏进男子的房间,听闻身后另一人为她缓缓阖上木门的声响。
“不是说了让你出去吗?”没等她走进里屋,耳边就传来了男子略带责怪、暗含不耐的话语。
事隔多年,再一次近距离地聆听他的声音,尹阡陌只觉百感交集。
时光的变迁仿佛已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他的嗓音,让它变得有些低沉、无力,全然不似当年那样如春光般温暖人心。
女子迟疑着动了动唇,轻声唤了一句“严哥哥”。
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唤传至耳畔,令躺在床上的男子霎时一怔。
他慢慢地瞪大了双眼,僵硬地转动脖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儿施施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我……阡陌。”眉宇含忧的女子站定在距他三米开外的地方,却已经足以叫他看清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阡……阡陌?”严朔仍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疑不定地唤着,原本半躺在榻的身子已然不自觉地支起。
“是我……我……我来看你了……”尹阡陌勉强露出一抹微笑,游移起来的视线落到了床畔的一只椅子上,“我可以坐吗?”转眼,她又看着严朔道。
“哦……你坐,坐……”男子这才猛然还魂,忙不迭连连点头。
“谢谢……”尹阡陌笑着垂眸,跨出几步,轻轻坐到了椅子上。
至此,两人皆不知该从何说起。
直至严朔先一步打破了沉默,问她怎么会突然来他府上。
“我在街上遇见严公子和你的侍从,听说……”女子不由自主地瞧了瞧男子的腿,又立马收回了目光,重新注目于他的脸庞,“听说你身子不适,所以就来看看……”
不自然的神情,显而易见。
男子微微苦笑。
阡陌她……还是这么不会说谎。
他想起了七年前那个唇红齿白、明媚动人的妙龄少女,想起了她只要一说违心的话就会禁不住耳根泛红,想起了这样一个可人儿只差一步就能成为与他厮守一生的妻,不由感到恍如隔世。
“你……你还好吗?”嘴上虽是避重就轻地说着,可尹阡陌还是忍不住再次看向男子被褥下的双腿,意有所指却小心翼翼地问着。
“呵……是……是老毛病了,没有大碍。”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严朔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扬了扬唇角,选择一笔带过。
然而,女子又岂会不知,那一句“没有大碍”,纯粹是叫她宽心的话语。
诚然,她早在来国公府的路上就听严良说了,说严朔的腿疾已经严重到令他难以站立的地步,说是前些天接连下了好几场雨,他又不留神跌了一跤,致使原本就不怎么活络的右腿更是不听使唤了——待到这两天,他整个人都只能躺在床上养病了。
在
尹阡陌固有的认知里,严朔本是个身体康健之人,而今腿脚出了毛病,不是因为当年来她家提亲时的那一摔,还能是什么原因?
尽管严良再三表示兄长的腿疾跟七年前的意外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想也知道,这话仅仅是为了不让女子负疚、难堪。
是以,尹阡陌迟疑了片刻,终是凝视着他强颜欢笑的眉眼,斟酌着开了口:“是因为……七年前的意外吗?”
严朔闻言脸色微变,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就见女子蓦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她眼眶一湿,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
“阡陌,这跟你无关。”严朔来不及多作思量,急急为女子撇清责任。
尹阡陌不置可否,只是闭上眼不住地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