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5(1 / 2)

“喔喔喔……”

雄鸡一叫天下白,鬼的世界消失了,人的世界才刚刚开始苏醒,并逐渐迸发出勃勃生机。

运水车和收夜香的在城门□□汇,而后一个入城,一个出城;

卖菜翁挑担赶往菜市,厨房阿婆提篮迈出家门;

小娃娃咿咿呀呀被晨尿憋醒,父亲更衣准备上朝;

更夫收起铜锣,在早点摊前吃下一碗阳春面,抱着满肚子温暖回家倒头既睡……

可是这一切一切的热闹都与‘蚌中沙’巷无关。

这里面像是积了一潭千千万万年的死水,半点波澜也无。

这里面好些人怕是早已分不清人的世界和鬼的世界,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人不自救,天难救。”连鬼都还在挣扎。

岸呼吸着‘蚌中沙’巷冰冷而绝望的空气,抬脚正往外走。

龟叟总是比谁都话多。

突然,一阵风,不知从何而起。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片半枯不黄的落叶,飞到岸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一叶障目,很快又落下,然后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对主仆,一高一矮旧衫单薄,却如石山顶上的迎客松,优雅和强硬兼俱,当是大袖盈风一身风骨。

小鱼儿在岸身边,立刻察觉到她的呼吸声中止了。

直到那对主仆退至一旁,礼貌的让他们先行。

岸亦微微颔首,浅浅地笑,像朝阳打在冰雪上,草丛下小溪静悄悄地流,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又好像若无其事,他们擦肩而过。

“叟……”

岸道。

“叟……”

岸又道。

龟叟受宠若惊,“诶,诶”应着,连不迭追上岸去:“城主怎么了?”

岸回首,停了一下,也仅仅只是一下,万般心绪转瞬即逝。她说:“没事了。”

然后又接着往前走,不觉步伐加快。

龟叟一头雾水,意欲再问,可岸已经走得远了,小鱼儿和葵正赶紧去追,这可为难他的一双小短腿儿了,更顾不得纠结其他了。

谁知,前面小鱼儿和葵正嘀嘀咕咕。

小鱼儿:“奇怪,城主什么时候这么对人笑过?”

葵看了她一眼,以沉默作回答。

“没有。”

农历七月十五。

天阴晦暗,黑云压低,仿佛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这一天,人们不仅要准备一些菜肴、酒水、饭食、金银衣纸祭拜祖宗,还要到路口去祭拜鬼神。

除此之外,信佛的还要供养十方僧众,信道的还要超度亡人……

可是天一黑,野外、街上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按照老人的说法,这是为了避免冲撞鬼神。

鬼的世界。

镇北将军府内的校场上,四周空荡荡,黑黝黝,唯中间一点仿佛被天投下了一束光。

被光束笼罩的地方,勾守黑倾身一把揪住勾知白胸前衣襟,五官狰狞,正愤然质问:

“以往你如何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我不管,可南公闾那老匹夫是谁?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贼子。满朝文武公卿,但凡心中还有点公义的,就算不能正面敌对,也都尽量绕道走之,唯你好似苍蝇扑屎,做尽奴才相。你对得起北疆焦头烂额的父亲吗?对得起大狱里正受苦受难的舅舅吗?”

“还是说,你去找南公闾借钱了?他愿意借给你?还是答应帮舅舅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勾守黑手上紧了松,松了紧,脑子转得飞快,也不管勾知白如何回应,噼里啪啦旺火炒豆子一般。

他信‘什么也不知道’的勾知白会去找魏郡公南公闾借钱,或者求他在皇帝面前周旋。但他不信魏郡公南公闾真的会借钱给他们,或者真心替他们在皇帝面前求情,除非后面又憋着什么坏水大招……

他生怕勾知白被南公闾给蒙蔽利用了,至于勾知白本身是否有问题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只是极短暂的一小下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咳咳……咳咳……”勾知白脸色淡白,在光影下更是几近透明,仿佛一戳即破。

他这个人也仿佛一戳即破,虚弱得很。

镇北将军府的大公子勾知白十岁以前文武皆修,十岁以后突然弃武从文,人都道他数典忘祖,却不知他是再也习不了武了。

除了关进刑狱大牢的舅舅史瑜,这事连他的双胞弟弟勾守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