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藜芦听了,一时着急起来,忙问灵鹭道:“此间可有近路?”
灵鹭想了想,答道:“没有。”
江藜芦忙去开了窗,想看看翻窗离开能不能绕回自己的房间。可窗子刚开了一条缝,她便看见了门外来来往往的医官。她忙把窗子关上,又问灵鹭:“真的没有别的路了?”
灵鹭又忙思索了一番,却还是答道:“没有了。”又忙问宋筠月:“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宋筠月却垂了眸,道:“是我今日疏忽了……已来不及了。”说着,又抬眼看向江藜芦,道了一句:“今日是我任性了。”
她早该知道自己不能任性的。
“不是你的错,”江藜芦忙对宋筠月道,“你醒来这么多天,他都未曾来看你一眼,谁能想到他今日会突然来这?”
正说着,忽听门外纷杂的脚步声响起,下一瞬,皇帝破门而入,一个太监把冒充江藜芦的侍女推在了地上。那侍女哭得梨花带雨的,却听宋廷时冷冷道:“姐姐,这是你的侍女吧?朕记得朕见过。”
可他话刚出口,便看见了立在宋筠月身边的江藜芦,不由得又是一愣,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高喊了一句“来人!”
“谁敢进来!”宋筠月立马接了一句,果然,并没有人轻举妄动。瀛阳长公主的威严无人敢违抗。
宋廷时四下望去,看到的便是只有几个太监畏畏缩缩地立在他身边,根本没有侍卫进来。他有些慌了,又怒问宋筠月:“姐姐,朕实在不敢相信,朕遇刺一事竟真的和你脱不了干系。”
江藜芦知道,解释无用,更何况已解释不清楚了。若是宋廷时只发现了她在这里倒还好说,可他偏偏还发现了公主的侍女在冒充自己……
“那你呢?”宋筠月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却还努力保持着微笑,“我也实在不敢相信,你会雇凶行刺我……我知道这些年你我之间生了嫌隙,可你就真的恨我到如此地步吗?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宋廷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宋筠月,看着宋筠月和她身边的江藜芦,沉默不语。
江藜芦只觉得可笑,方才皇帝在这里时还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却不想这么快他就变了脸色。莫说宋筠月从未想过伤他,难道只许他对公主暗下杀手吗?
宋筠月看宋廷时一言不发,便苦笑一声,接着说道:“陛下,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我何尝不知你想要亲政?可你就没有想过,为何我迟迟不肯放权给你?”
“为何?”宋廷时问。
宋筠月笑了,强撑着站起身来,扶着灵鹭走到了宋廷时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因为你实在是太像母后了,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有些恍惚……我不知道如果我放权给你,你会做出什么事来、对我做出什么事来。”
她知道如今的弟弟厌恶自己,她也知道帝王之心难测……不可否认,她的确有些权欲,可说到底,她也只是想自保而已。她当年得罪了太多的人,若是一朝失去手中权柄,可想而知,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宋廷时冷着脸,避开了宋筠月的视线,向后退了一步:“你还好意思提母后!若不是你,母后怎会晚景凄凉?身为太后,却一个人孤独地死在长乐宫。”
“她晚景凄凉?”宋筠月觉得可笑,“她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之事,我让她安享晚年已是顾念着她的养育之恩,你却说这是晚景凄凉?她晚景凄凉,那我呢?”
“你是瀛阳镇国长公主,你还不满意吗!”宋廷时问着。
“谁要做这个瀛阳长公主?分明是你们逼我的!”宋筠月说着,声音都不自觉地发抖。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如同普通人一般,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亲近的家人……谁会想要让自己满手沾满亲人血污,受千夫所指?
江藜芦见宋筠月情绪激动,担心她的伤情,连忙上前扶住了她。但她心里很是奇怪,从两人的话里,她能感觉到其中似乎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一些可能颠覆她认知的事。
可宋廷时看见江藜芦和自己姐姐这般亲近,却起了疑心。两人看起来像是相识许久的模样,也绝非仅仅是公主和刺客的关系……瀛阳长公主怎么会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
“陛下,”宋筠月接着道,“若是从前,有人三番两次伤我,我决不会轻易放过。可你知道为何我如今会对你一再忍让吗?”
宋廷时只是冷冷地看着宋筠月,并没有说话。
“因为我已受千夫所指,我不想再众叛亲离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宋筠月说着,看向了身侧的江藜芦,“你不是疑心我雇她杀你吗?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从未想过杀你,若有半句虚言,便天诛地灭。”
江藜芦听见这话,不由得又看向了宋筠月。千夫所指,众叛亲离……她为什么会想这些?
江藜芦从前觉得她一直看不透公主在想些什么,如今她明白了,因为她根本从未认识过完整的她。宋筠月把一些东西藏在了心里,从未对人说起,更从未对她说起……
江藜芦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观察着一切。她心里已然有了一个猜测,一个大胆的猜测……她从前也曾这样猜测过,但那都是自欺欺人的安慰,可如今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切并非她无端的幻想,而是有迹可循。
她虽决定为宋筠月活下去,可她在心里,对自己的家人难免抱有愧疚之心。她一定要找出真相!
“姐姐,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说的话吗?”宋廷时问。
宋筠月不禁苦笑。是啊,她这辈子说的最大一个谎言便是为他说的,一个欺瞒了天下人的谎言。
“那陛下究竟想怎样?”宋筠月问。
宋廷时却又没忍住看了一眼江藜芦,只见江藜芦虽然冷着脸,但眼神中也透露着紧张……他越发确定两人关系不一般了。那毕竟是他的姐姐,有的时候,直觉还是有用的。
他忽然想明白为什么江月阁的阁主能从公主府全身而退了。
“前尘往事,不论是谁亏欠了谁,我们自己解决,”宋廷时说着,又看向了自己姐姐,“可这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皇帝,视天家威严如无物,罪无可恕,该依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