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一直在攥着手指不吭声的赵靖安，像是突然回过神儿来了一般，乍然抬起一双大睁得似要睁出血丝的眼睛，那眸子，冰冷而又阴鸷，一如那些坐在最高位上的君王。
俏春姑姑正同赵歆宁道喜，还在说笑着讨赏，被端小王爷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吓得差点儿软了腿。
幸而俏春姑姑淫润在宫斗中许多年，还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很快就调整了心态，看向端小王爷，一脸慈爱，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听见：“王爷说什么？”
这话满含着敲打。
赵靖安又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她现在满心都是这道赐婚懿旨，头脑空白一片，根本来不及想到什么良策，只是全凭意识地想要去阻止：“阿宁不能嫁！”
别说是俏春姑姑，就连封心和赵歆宁都没想到，赵靖安竟然会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这样的话。
当下气氛一片凝滞，俏春姑姑颤抖着嘴唇，看着赵靖安：“王爷这是要……”
——抗旨吗？！
“哥哥！”赵歆宁哪儿能真的让俏春姑姑把“抗旨”的话给说出来？立马伸手挽住了赵靖安的手臂，撒娇地晃了晃赵靖安的胳膊，如同一个无限依恋兄长的小姑娘，亲昵而又娇柔，“就知道哥哥舍不得阿宁出嫁，其实阿宁也舍不得哥哥呢。”
这般爱娇的一句话，直接将赵靖安刚才那冷硬抗旨的话，给描述成了爱妹心切的兄长不舍妹子出嫁的样子。
纵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赵靖安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封心悄悄地松了口气，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立马看向赵歆宁，应和着笑道：“是啊是啊，王爷总是这般偏爱阿宁，我都要忍不住地吃醋了呢。”
“嫂嫂可别醋，”赵歆宁笑得眉眼弯弯，手却紧紧地握住了赵靖安那蠢蠢欲动的手腕，似是在安抚，又似是在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阿宁就快出嫁了，以后可不能跟嫂嫂抢哥哥了。”
“快别说了，”封心笑道，“我听着舒心，你看你哥哥听了又要给我脸色看了。”
“噗……”赵歆宁好似整个人都十分放松，居然好像真的在跟封心说笑一般，“那嫂嫂还是别总是呷醋的好。今日吃阿宁的醋，改明儿嫂嫂有了女儿，难道还吃她的醋？”
这话说得太过俏皮，这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就松动了起来。
俏春姑姑到底没有等来第二句抗旨的话，也不能就揪着刚才那一句话不放，心中略有遗憾，却也不得不顺着赵歆宁和封心的调笑也说上两句。
赵靖安自是知道赵歆宁和封心这突然的调笑是为了什么。
她心知肚明。
可她怎么能眼睁睁地就这么看着？
她就本就觉得赵歆宁被端王府收养、要赵歆宁也一同牵连进端王府的诸事中，已是端王府对赵歆宁不住。如今，竟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赵歆宁被远嫁大宛！异国他乡，举目无亲，赵歆宁若是嫁过去该过得多憋屈！
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绝不可能，为了端王府，牺牲掉赵歆宁的幸福！
指甲深深地陷入到了皮肉之中，刺痛传来，有濡湿的感觉。原来人真的能愤怒到如此地步。
封心虽在跟赵歆宁说话，可余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赵靖安。
她眼尖地看到，赵靖安那紧攥的拳中，有殷红隐现。
心简直快要立马爆炸开来。
封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赵靖安，她怕是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不行！
无论赵歆宁和太后交换了什么条件，本意肯定不是要逼着赵靖安在此时慨然抗旨！
封心一个跨步到赵靖安身边，伸手抓住了赵靖安的手，不动声色地要将那紧攥得破了皮肉的手指给慢慢捋开，一边装作嗔怒的样子看着赵靖安：“不行，我还是吃醋！王爷你多看看我才行！”
——看我，赵靖安，求你，看我！
温暖的手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的手指，也一点一点地将她带回理智。
赵靖安在封心那撒娇的声音中，终于，缓缓地将目光落在了封心身上。
封心睁着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深深地注视着她。那双漂亮的眼中，充满了焦灼与关切，还有安抚与宠溺。
一瞬间，赵靖安恍惚觉得自己仿佛在那双眼睛中找到了归处。
她的手在封心的手中微微地颤了颤。
她……真的能当众抗旨吗？
若是不抗旨，阿宁就要远嫁大宛；若是抗旨，势必连累整个端王府，势必连累……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