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上,青松长柏之下,宋青书衣阕翻飞,手里的剑如同长在了身上一般,来去之间焕然一体。远远一直灰色的鸽子原本正直直地往前飞着,看见他后立马改变了方向,扑棱着翅膀,欢快地冲着树下而来。宋青书感觉到空中飞来之物,连忙收了剑式,伸出一只手来,把鸽子接在手里,又从怀中掏出一把谷子,递到它脖子底下。
“咕咕,咕咕。”信鸽砍价事物很是开心,特意啄了啄宋青书的手指,而后才转向早已向往的美味。而宋青书也顺手摸了下鸽子身上的毛,把它腿上缠着的信条拿在手里。
“元军集结,预密袭武当、少林。”宋青书展信后一惊,也顾不得地上的信鸽,立时飞身往高峰处飞去。
峰上的正堂里,武当五侠正在说最近江湖上的流言。听说周芷若收拢了一批从元庭和明教之人,到处与明教的义军联信,要他们奉已入了峨眉的黛绮丝为明教教主,而她却带着一众高手在城里城外装神弄鬼,借着自己等人内力高超,作出种种“天佑中华”的神迹来,倒也折腾得元军回回头土脸,解救了几座城池百姓,和几个分坛缓和了不少的关系。
刚得着信儿的时候,宋远桥还觉得她此举并非正道,心内不虞,但现在又不知她此行是对知错,其他武林之人该如何是好了。是跟着她一般,虽行的是好事,但谎骗众人呢?还是不去管她,任由她折腾,等到她惹怒了元军,再看着往日的情谊去救上一救?抑或是出言叱责,直接拆穿她的把戏,联合诸派,修书峨眉的灭绝师太,不愿与其同流合污……这些法子对武当来说,都是各有利弊,因此也一时难以抉择。掌门张三丰还在闭关,宋远桥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聚齐大家叹了又叹。
“父亲,师叔,刚接到信,元军有意来袭。”宋青书大步走到屋内,甫一站定便拱手说道。
“哦?”宋远桥看了眼他,一伸手,便看见他那处一个细长的布条来,显然是绑在鸽子腿上的,不由深深望了眼他。
本派信鸽脚上的都是密信,除了专人,其余弟子不许随意拆看。原本武当诸侠大多怜惜他对周芷若的心思,又兼他也管理不少事物,对他常常偷看信件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口不提,但现在他这般明目张胆,却着实过了。
“元军最近不是忙得很?怎么要突袭咱们?”眼看着宋远桥拿着信要训斥宋青书,张松溪连忙身体前倾,满脸疑惑,把大家的注意集中到此事上来,而不叫宋青书难堪。
“许就是因为刚才咱们说的事。江湖上的高手不止峨眉一派,她们今日能做出这般事来,明日咱们武当也能将他们的军营前锋搅得一片混乱。想必他们不止是要对付我们,怕是所有武林正道都难逃毒手。”俞莲舟一低头的功夫就把这些事情想全了。当初在光明没有内应,他是绝对不信的。但是后来他们藏在密道之中,虽有惊险之事,但大体无碍,因此想来,那内应多半是明教的人,或是死在半路,又或者是早早逃走了,因此没有进密道,叫他们逃得一命。
但现在周芷若的主动出击,叫武林里绝世高手的作用又凸显了数分,令元庭再也忽视不得,为了稳定军心和局势,必要将他们剿灭殆尽。
“来便来,我们还怕他们不成。”莫声谷仗着熟习武当地势,又是年强气盛,一张口就嚷了出来,颇带着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此话不能这么说,就算咱们不怕,山下的百姓,还有些学艺未成的弟子,总是都要安置了才好。蒙古兵行军,惯用百姓做头阵,叫咱们投鼠忌器,有劲儿没处使。咱们既然得了信儿,总要先防备起来。”张松溪瞥了眼宋青书,示意他先下去,没想到话都说到这儿了,还是被宋远桥给拐了回去。
“你先不必忙
,先领二十棍子。私拆密信,要不是非常之时,非叫你所有师兄弟去观刑不可。”宋远桥眼看着宋青书要走,一口叫住,先定了责罚。他是老大,又只有这么个独子,平日里宋青书又他师公师叔们惯着,自己却不能不严加管教。那周芷若都做了峨眉掌门,自己这傻儿子还总惦记着人家,看师弟们着模样,大家怕是早有耳闻,自己却成了最后知道的。旁人不会说师弟们疼爱青书,只会说自己教子不严,因此才半点不得疏漏,硬是要罚了他。
“是。”宋青书早知父亲的性子,但此时重大,一刻也耽搁不得,拼着责罚自己要及时把信送来。听见这一声吩咐也不过一低头,低声应了。
倒是张松溪微微在心底叹息,总觉得自己这师侄短短一年时间成熟了不少。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他也打心眼里心疼他。谁叫一旁有个年纪更小的在一起比着呢?分明是少有的俊杰,和她一比,倒成了庸人一个了。
峨眉山脚下,静玄与静慧等人带着一众师弟师妹和山上的所有孩童,乔庄改扮后从一旁的小道下了山。这小道正经过一个偏僻村落,平日里少有人来,民风朴实,但今天却正赶上镇中的摊贩挑着筐来卖小物件,村口围了好几家的孩子,吵吵闹闹,有回家要钱的,也有拉着大人要买的,还有伸手想要趁乱抹走的。那小贩年纪不小,也很油滑,捉到了淘气的小孩也不生气,教训两句便也算了,倒是匆匆赶来的大人抹不开脸,手里的掸子一舞,立时满山都是小儿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