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折腾了一日,等到月上梢头,天地间都安静了的时候,周芷若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半点也睡不着了。她脑子里跟走马灯一样,诸般事物都乱哄哄的,一会儿觉得自己先机在手,又得了黛绮丝等人和数部功法、灵药,必然会大展宏图,有朝一日定能力压少林武当,傲视群雄;一会儿又想起自己身边的舒服,想起峨眉山上隐忍未露的离心之意,黛绮丝等人暗藏的野心,与明教近乎灭门的仇怨……一时又眼见前路无望,愈发静不下心,睡不着觉了。
既然如此,便不睡了。周芷若翻身下床,披了件外衫,本想着要出去练剑,路过偏房的时候,见钱钰的房间里依旧燃着蜡,脚步一停,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不过是几个时辰,但钱钰已经被折磨的眼窝深陷,好像有几日未曾睡觉了一般。她躺在床上,身子却总在不自觉的抽搐,晚间的时候熬好的热药早被她哥哥一口一口地给灌了下去,但是人依旧没有半点好转,依旧糊涂得厉害,一解了穴道整个人就像煮熟的大虾,红红地蜷缩在一起,不可自抑地想要抓挠自己的皮肤,满嘴的胡话。
见周芷若走了进来,坐在床边凳子上的钱锋也跟着站起了身,把人往里让了让。
“我来看看她。”周芷若俯身摸了摸钱钰的额头,滚滚烫手。这金蚕蛊毒应属热性,却最容易被寒毒勾起来。她在朱武山庄上的时候,因为同时误中了广寒散,两种毒性同时激发,倒没像钱钰这般,皮肉上痒得厉害,总是想要伤了自己,不过当时凶险之处,却也比她更危机数分。
“无妨,虽然难受一些,但一时也要不了人性命。”周芷若比照自身,这话说得师承,可落在了钱锋耳朵里,既自个儿心焦愤怒,又升起了不少的希望。面前有个痊愈的例子在,总教人能放心些。
“药浴准备的怎么样了?你们要是不方便,我尽可以搭把手来。”周芷若试探着用指力输了点真气过去,但转瞬便落入了无底洞一般,尽数消解尽了。这法子或许能帮着缓些苦楚,可钱钰到底不是峨眉的人,中毒的缘由也并不知晓,能出方子救人已是不易,再叫她多做些,怕是钱家兄妹也赔不起。
“正烧着水,眼看着就好了。”钱锋本托镖局的兄弟请了隔壁的大姐来帮忙,听见周芷若这般说,其实也很有些心动。他总还想要周芷若给他点希望,但也问不出口来。
“嗯。”周芷若见他没拒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左右自己也是闲着,出去练剑和看着钱钰都是打发时间的事儿。
过不多久,厨房的热水就被人送了来。大家呼啦啦地把东西放下,又呼啦啦地走了出去,之留了周芷若和隔壁农妇两人。等到钱钰脱尽了衣服泡到水里的时候,那农妇便说了声,出了门,而周芷若则缓了缓,站在浴桶便看了许久,是不是地摸摸她的额头和脉搏。
头依旧烫得厉害,脉搏也跳得不似凡人。周芷若眉心一皱,没想到竟会突然间这般凶险,她医术不精,自然也有些慌乱,转身就想出门叫钱锋去请黛绮丝来,没想到下一刻房门外边多了些许声响,一抬眼,黛绮丝的影子已落在了门旁。
“我正想请你来,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黛绮丝也透过窗户看见了里头周芷若的影子,见她在门口等着自己,心里便大约知道了情形,半点好生气也没有,“就你这半吊子也敢给人开药方,胆子也是不小。那金蚕蛊毒天下间多少奇医都没将人治好,你倒是敢说大话。若不是信你平日的为人,总觉得你中过此毒的话也和假的一般,半点不像。”
“其实到了现在,我体内仍有残毒未清。只是平日里并不发作,也只有运功激烈之时才会疼上一些。因此我也一直没治,就这么拖着。”周芷若跟着黛绮丝进了屋内,见她诊了脉又掏出银针扎了几下穴位,不由禀神静气,不敢再说。
“我看着你可不像是身有残毒的样子。”黛绮丝瞥了眼周芷若,知道她不会把自己的命门递来给自己诊断,因此也不去费这个事儿,又看回到钱钰身上道,“这药倒是有些好处,确能化解些蛊毒。可半点止痛之效都没有,我也不敢随便开方子,省得坏了药性,就叫她自己忍着吧。熬过去了,就捡条命回来。熬不回来,就直接死在这儿,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