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京城便进入春的开始了,天阴呼呼的,风里带着早春的寒凉和湿气。
誉承立在玉华宫门口,那曾经看一眼都觉得甜蜜的黄色墙壁,今天让他有些作呕。要不是里面有自己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他都恨不得能一把火烧了这里。
今日商筠没来,他的身体在丹药和歌舞仙的双层夹击下,已经一天不如一天。玉华宫很清静,誉承走进去的时候,子郢和誉杰正坐在老君像前做功课。
两人的背影都很认真,子郢的尤其是。他脊背的线条挺直,道袍仿佛画中仙童般垂在地上,遮住身下的蒲团。
道士发髻梳的整整齐齐,一顶素白的玉冠,被乌黑头发衬得通透温润,一如他绿色道袍领子下,露出的一截细白脖颈。
子郢的皮肤一直洁白细腻,就仿佛天生便是金枝玉叶,即使受了那么多的磨难,依然是洁白无瑕。誉承每每触到那肌肤,就只想捧在手心,吻在唇间。爱抚着都不敢用力,拥抱着都不敢太久。
誉承垂在身旁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又慢慢放开,张开双臂,将子郢环进怀里。
“啊!”子郢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叫一声,把旁边的誉杰也吓了一跳。
回头看见誉承和子郢那个样子,誉杰瞪大眼睛,脸色涨得通红,紧张结巴地道:“你……你……大哥,这里是玉华宫,你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
誉承目光没理他,只看着子郢道:“这里太闷了,出去走走?”
“可是……我功课还没完,而且……”子郢压低声音道:“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
“不怕,我们不走远,就在外面那小花园里坐坐。”誉承怀着破釜沉舟的心,巴不得让人都看见,子郢是他的,谁都不能动。
也不管子郢同不同意,誉承对目瞪口呆的誉杰说了声:“你留在这里。”便拉起子郢的手,走向宫外。
迈出门槛的一瞬间,誉承甚至想就这样拉着子郢冲出宫去,什么也不管,逃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誉承,你怎么了?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没有睡好么?”子郢的声音清澈单纯地传进誉承的耳朵,将他混乱的思绪拉回来。
没睡好?他根本一夜没睡,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窗户上的星光消失,晨光初现。
想出了无数方案,又推翻无数方案。谋反,很容易,不容易的是如何保子郢周全。要万无一失,又要不伤害到子郢,两全之间,很难平衡。
军队要如何潜入京城,如何挑选合适的时机,让那些吵吵嚷嚷的大臣们配合,让禁军们配合。
誉承的脑子都变成一快石板,再也无法思考。任凭脚步带着自己走进玉华宫,来见子郢。
其实,今日他本不打算来。因为没办法面对子郢,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对子郢和盘托出。子郢这一阵一心沉浸在以为得到商筠喜欢的幸福之中,突然知道这些,他该多么绝望。
无奈身体最诚实,当誉承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站在这里。
走进小花园里,子郢抬头看着天空:“好像要下雨了,看这些柳条,都已经泛绿。这些天我还在想,瑞贤山庄的海棠花,是不是很快就要开了。”
誉承抽出一块手巾,垫在花园小亭的石凳上,扶子郢坐下,自己贴在他身边,答道:“那里比京城暖和些,应该快开了,想不想回去看看?”
“想。”子郢微笑着,呼吸花园中沉浸的春天气息:“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咱们总要回去一次。”
誉承的心中隐隐一痛,冷声道:“想回去就马上去,这边的事情,也不是立刻能结束的。”
“也是。”子郢点
点头:“不过,最近皇上对我越来越喜欢了,昨日还夸我学识过人,聪颖智慧。还说,若是可能,真想收我做义子。”
子郢说着,笑容变得幸福:“说不定,他很快就会发现,其实不用做义子,我就是他的儿子。”
誉承心中的隐痛变作剧痛,一下一下的,锤的他微红的眼睛深处泛酸,变得更红了。
他隐忍着声音的颤抖,尽量说的像以往一样冰冷淡然:“可是,商储函亲征,是他辅政的前兆,皇上并没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你想揭穿他,并取而代之,还是遥遥无期。”
子郢将头轻轻靠在誉承的肩膀上,只贴着一点点,仿佛那小脑袋,没有一点分量。
“载凛,这些在玉华宫的日子里,我觉得,揭穿商储函也没那么重要了。若皇上肯认回我,我便有了父亲。这对我来说,已经非常足够。”
誉承没有象往常那样伸手将子郢揽住,只双手撑着膝盖,紧绷着身体未动。他怕自己一动,那极力压抑的情绪会如脱缰野马一样,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