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郢走进花厅,出乎意料的誉承已经焕然一新,坐在那里。面色依然冰冷,淡然地对着一桌精致的吃食。
安远立在旁边,像以往一样安静。
子郢一步步走过去,目光有些贪婪地盯着誉承的侧影。靛蓝色锦缎长袍真的很衬誉承冰冷衿贵之气,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在四面烛光的辉映下,英挺的仿佛雕刻一般。
“你来了,入席。”誉承猝不及防地转过头来,冰冷的眸子仿佛穿透了子郢的内心,子郢心脏猛地一缩,脸色控制不住地绯红起来。
誉承是习武之人,早就听到背后子郢的到来,只是心下耐不住地想逗逗他。看子郢像个偷东西被抓住的孩子一样,收起对自己注目的眼神,誉承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你……更衣真快。”子郢堆出笑容,掩饰着自己的慌乱,顾左右而言他。
“军旅之人,须臾便可能没了性命,什么都要利落。”誉承的声音依然冷冷的,但却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子郢听惯了,有时候竟会觉得那冰冷语气进了耳朵,就神奇地化作暖流,一点点溢开在心间。
子郢坐下,安远便告退。有些懵的静心,被安远拉着手懵懂地跟了出去。
不过气氛还是那个气氛,从静悄悄变作更加静悄悄,倒还是不难适应。
誉承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子郢站起身来,伸手拿过酒壶。为了应景,子郢换了玫瑰红的满绣万字纹半臂,里面衬着月白色窄袖夹棉袄。
那玫瑰红色在烛光下几乎是熠熠生辉,将子郢大病初愈还有些苍白的脸,衬托的非常有生气。
“你能饮酒么?”誉承有些担心地看着子郢给他自己也斟满了一杯。
子郢浅笑着,细白的手指拈着玉杯:“世子不是嘱咐了好好治疗,年节必要饮酒么?我自然要遵命。”
“不用太过勉强。”
“不勉强。”子郢将杯子举起,满目真诚:“是诚心要谢谢世子几次三番的救了我的命。子郢无以为报,便先干为敬。”
誉承目光动了动,待要阻止,子郢已经仰头饮尽杯中酒,竟有些不同以往的豪迈。
誉承眼神中露出赞赏,也一饮而尽。
子郢见誉承神色不似往日冰冷,便有些放开,推杯换盏之间,竟已是几杯下肚。
两人相处数月,却并没有同桌共食过。誉承对子郢的酒量饮食并不清楚,此时见他饮的豪放,心道子郢是那种暗藏的酒量,也没阻止。
这样不过一会儿,子郢的面色已经是白里透红,加之头顶上的白玉小冠和身上的红色袍服,整个人就仿佛年画中的仙童一般,透着一种娇憨的模样出来。
誉承见他的表情似乎微醺,刚想劝他少喝一点,子郢却伸手过来,抓住誉承的手腕,憨乎乎的道:“话说白天,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正好趁着现在,你说说。商储函今晚做的蠢事,你当年是怎么平的?”
誉承原本心里对商储函有关的事情是有抗拒的,但目光落在那抓住自己手腕的细白手指上,前世的心结仿佛也没那么紧要了。
子郢双目闪着恳切的光芒,认真地看着誉承,誉承淡淡地道:“你真的想听?”
“嗯!你一直都如此聪明,我此时也算近水楼台,必要学习一二才是。”子郢回答着,舌头多少有点打结。
誉承微蹙下眉头,正视着子郢:“既是近水楼台,何不将我直接拉进你的阵营来对付商储函?现在可是你最好的机会。”
子郢神色愣怔了片刻,摆摆手道:“若说之前没想过拉拢你是假的,但现在不想。现在……我只想跟你做朋友,
做很纯粹的朋友。”子郢说着,将一张小脸忽地凑到誉承跟前:“怎样?你愿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誉承有些吃惊地往后挺了挺,但饭桌就那么大,不真的站起来走开,还能离多远。
子郢的面孔就那么近在咫尺的凑近眼前,闪亮亮的双眸透着清澈的光,誉承甚至从那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喜欢的清冷香气再次传来,誉承的眉头渐渐松开:“既是朋友,我便指教你一二。”
“太好了,为了朋友这两个字,咱们得再满饮上一杯才好。”子郢说着又伸手去拿酒壶。
誉承抓住子郢手腕,从他手里拿下酒杯,换了一杯茶道:“听故事,茶最好。”
“哦。”子郢有些惊奇地看着手中的酒杯突然就变做茶杯,一口气饮完了一杯茶:“我干了,你说吧。”
誉承看着子郢的目光柔和下来,将他喜欢吃的菜推到他的面前,声音有些冰冷地娓娓道:“就是这个时辰了吧,商储函应该已经猎到那头野鹿。”
京城,皇家猎场的森林中,商储函和两个亲卫呆呆地立在那里,低头看着树下草丛中一动不动的野鹿。即使在幽暗的森林里,野鹿双耳扣着的银色耳钉,也发出熠熠的冰冷白光。
“太子!这是皇上御用的野鹿!”一个亲卫惊声道。
商储函目光惊恐,一脸不知所措。他不过是想拔个头筹,在皇亲国戚中展示更多的实力,表现太子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