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飞剑与横贯八方乃鬼谷绝学，纵横捭阖，剑气浩荡间，最是震天撼地。
握着鲨齿的那双手，带着厚厚的茧子，食指指节处有着一道明显的伤痕，浅浅的颜色，危险的位置，可见当时情况的凶险。
澄柒太熟悉卫庄了，知道他身上所有的伤，知道哪些伤口痊愈了，哪些伤还有后遗症，哪些伤口的伤痕还差一点便可消去。
那双旁人眼中沾满鲜血的手，曾稳稳地抱着她沐浴过漾漾月色，也曾紧紧牵着她走过无数长路，曾为她梳头，也曾为她挥剑，曾温柔细心过，也曾冰冷无情过。
他宽阔的胸膛曾为她驱散过冷风的寒意，也曾被利器贯穿；有力的手臂曾紧紧揽着她，也曾伤可见骨；凌厉的薄唇曾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也曾溢出殷红鲜血。
张良曾取笑过卫庄，说他这辈子哄人的本事，都用在他的窈窈身上了，当初卫庄也只淡淡的回一句“理应如此”。
紫女与弄玉调侃过，卫庄快把他家宝贝窈窈养成小公主了，卫庄也只继续手上的事情，努力的帮小姑娘继续梳头，还要费心思的去想小姑娘戴哪个发饰好看，免得她闹脾气。
澄柒很喜欢卫庄叫她“窈窈”，明明就是两个简单的字，但是从卫庄口中出来时，总带着几分缱绻的温情，总感觉，只要有他在，她完全可以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其实，澄柒在医术上的天赋不算好，但她还是很努力的去学习，那些晦涩难懂的药理，她也熬夜咬牙去理解背熟，练习下针时，要在自己身上试很多次才放心。
而她这一身不俗的医术，尽数是为了卫庄。
她一直想着，她不仅要为他出剑，还要为他止血，让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执剑向前，去追寻自己的一切。
与之相对应的，她所有的脾气，亲昵，依赖，撒娇，也都是尽数给了卫庄。
旁人眼中无情淡漠的男人，在她眼中，分明是最能给人安全感的，只要窝在他温热的胸膛，尘世中的风浪便能与她隔绝。
卫庄似乎生来就很适合刀光剑影的日子，澄柒不止一次因为他身上的伤哭泣过，但从未阻止过。
她曾经思考过，卫庄为何一直执着于一次纵横之战。
而现在，看着那边浩荡的剑气与四散的碎石，澄柒忽然就明白了。
这本该就是一个早应该有的答案，纵横捭阖，何种选择，对应的不同的结果，而卫庄与盖聂，自然也要有一个结果。
他们二人，曾合纵连横过，也曾拔剑相向，然而终归同出鬼谷，鬼谷的规矩，是他们追求过的信念，而盖聂当初的不辞而别，无疑是对卫庄的一种否定。
卫庄等了十多年，等的，或许是一个答案，抑或是，完成一个执念，一个当年被搁浅的执念。
澄柒紧了紧身上的外衣，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眯着眼看着眼前的战况。
当百步飞剑伴着浓重血色而出时，澄柒亦是睁大了双眼，苍白的指尖深深的印入黑色的衣领。
而后，清脆的碎裂声蓦然响起，清亮的光闪过，渊虹在鲨齿下应声而碎，碎裂的剑刃清晰的倒映出每个人震惊的脸。
手中的剑锋换做了碎裂的剑刃，冷漠的笑变得邪气，不过一瞬间，二人的情况便是变化了几番，一线的生死之上，二人似乎都没有什么留恋。
注意到卫庄嘴角勾起的弧度，澄柒忽的手上一松，黑色的外衣落地，带起淡淡的烟尘。
青碧的裙摆舒展了比翼的蝶，浮清绵延的剑气铺开，利刃相触的声音响起，众人受了震慑后再次看过去，战况已然停滞。
眼前的少女握着浮清抵着鲨齿的剑锋，
一手扶着已然重伤的盖聂靠在她身上，还喂了他几枚药，一脸沉静。
卫庄下意识的收了手上的力道，收回鲨齿，语气冰冷，“你要帮他？”
澄柒摇了摇头，又是忽的点了点头，“哥哥，你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