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初始,帝国于渭水畔祭祀,以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为“春日祭典”。
已然屹立了多年的大秦帝国,自然是沿袭了这个传统至今,始皇帝嬴政亦是每年亲自举行祭典,从未懈怠。
而今年主持春日祭典的人选,是公子扶苏。
作为陛下与皇后的嫡长子,扶苏公子自然是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这么多年来,经过相国韩非与大将军蒙恬的亲自教导,扶苏已然成长的足够优秀。嬴政几次有意让扶苏接触一些政事,处理的让他很是满意。
嬴政如今后宫只有皇后容窈一人,这么多年下来,自年少时期的容窈入宫,已经过了十数年,嬴政的态度,已经是很明显了。
而嫡长子扶苏,便是大家公认的未来继承人。
“你让扶苏主持春日祭典,是不是太早了?”
容窈微微皱眉,懒懒的靠在一旁,任由嬴政为其梳理青丝,“他毕竟还未及冠。”
哪里是还未及冠这么简单,扶苏如今,也才十五岁好吗?
“我十三岁的时候,已经登上王位了。”
嬴政倒是不以为然,只觉得自家小妻子太过担忧了,“我十八岁时,都娶到你了。”
说罢,嬴政便是微微俯身,在容窈纤细的脖颈上落下一吻。
嬴政的力道恰到好处,容窈微微偏首,面无表情的推开他,继续道,“扶苏毕竟还是个少年,我的意思是,这样对他,压力太大了。”
她十六岁的时候,虽然已经嫁给了嬴政做王后,但还是爱玩闹的性子,就算是与当初的秦王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夫妻,她还是会时不时地带着剑出去溜达。
她还记得,当初为了迁就她,嬴政并没有让她过早的怀孕,好让她玩那么一段时间,然而……
就算她当初怀着扶苏,她还是能够飞檐走壁,月下舞剑的,还时不时地去小圣贤庄串串门,和红莲姐姐说悄悄话。
那是她的年少时光,是无忧无虑的,如今,在时光的雕琢下,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女人,还是存着小孩子心性的。
而扶苏,倒是比她这个母后还要老成,容窈真的担心这孩子会因为压力太大出什么问题……
“无邪,扶苏是我们的长子,是注定要在我之后继承这个帝国的。”
知道容窈在担心什么,嬴政便是揽过她坐下来,手掌滑到女子柔软的腰际,“在这之前,他必须熟悉和适应,这是他必须走的路。”
“而且,无邪不必太过担忧,有韩相国与蒙将军在,扶苏总不会在心里有什么太大的负担。”
“若是无邪想让扶苏多一些助力,可以……”
顿了顿,嬴政忽的轻轻一笑,修长的手指缓缓解开容窈腰际的衣带,附在她耳边低低开口,“可以为扶苏添一些弟弟妹妹。”
容窈默了默,任由身上的宫装层层落下,脊背贴上柔软的被褥,白皙的指尖抵在帝王的肩头,撇了撇嘴,“你这借口,找的不错。”
“皇后过奖了。”
嬴政轻笑,抬手放下金丝床幔,“还需要皇后配合才是。”
黑暗中,容窈撇了撇嘴,却是顺从的与嬴政缓缓十指相扣,吻上他凌厉的唇。
一个多月后,春日祭典如期举行,尚且是个少年的扶苏很是稳妥的安排好一切,让韩非颇为赞叹的点头。
张良亦是颇为感慨,“公子殿下,当真是足够优秀。”
身侧前来看望容窈的红莲当即仰起了脑袋,看上去很是骄傲,“这可是窈儿的孩子,当然是优秀的了。”
“就是。”
韩非跟着点头,掸了掸衣袖,“你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张良:“……”
说不过你们。
红莲去了霜月殿陪容窈去了,韩非与张良跟随文武百官去了渭水河畔。
日光正好,扶苏一身白衣,挺拔的身姿已经有了嬴政的几分影子,一手负于身后,缓缓走过百官,在嬴政身后站定。
“皇皇昊天,立我烝民。”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青涩,却是一丝不苟的,字字铿锵,“贻我来牟,帝命率育。”
“惜时惜阴,播厥百谷。亦服尔耕,十千维耦。方苞方体,维叶泥泥。载燔载烈,以兴嗣岁。”
念完祭词,扶苏合上手中卷轴,对着前方的帝王恭敬行礼。
接受着众人朝拜的帝王面容冷峻,拿过桌案上的玉,疏朗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清,却是实实在在的承载了浮沉的从容,足够震慑山河万里。
“皇天后土,佑我大秦。”
玉入渭水,激起了层层涟漪,嬴政闭了闭眼,似是有所感,他向着一个方向看去,细微的弯了弯唇角。
不远处的高楼之上,玄色宫装的女子临窗而立,一手挽着身侧红莲的手臂,一手扶着雕花的窗棂,发上凤冠巍巍然,垂下的流苏折射出明显的光。
容窈甚少穿这样的正装,生性潇洒的她偏爱轻松的裙衫,嬴政亦是由着她的,为她准备的宫装都是她喜爱的颜色与样式,除非宫中大宴这样正式的场合,容窈是无需穿玄裳的。
说起来,容窈确确实实是被嬴政宠成了孩子。
今日穿上正装,容窈也只是想要陪着嬴政,他迁就她的喜好与乐趣,她自然也会为他变得沉稳,做好大秦的国母。
嬴政临风而立,身后众人缓缓饮下一杯渭水,神态是足够的恭敬。
渭水流淌,绵延的水流生生不息,春日融融的温度遍洒万物,正是复苏的时节。
高楼之上的皇后微笑着与帝王对视,眉眼如画,站在高处感受着春日徐缓的风吹过鬓角。
红莲微微侧首,却是忽的面色惊诧———
自家妹妹那一双素来清澈的眸间,分明闪烁着明亮的光,如同经过葳蕤树影滤下的碎玉,灼灼而惊艳。
容窈依旧是微笑着,并不在意有落花落在自己发顶,只专注着看着自己相伴多年的夫君,与他一起,看着这绵延江山。
这是嬴政守护的江山,亦是见证了他为皇的江山。
有飞鸟经过时,容窈亦是在心底缓缓祈愿,眉眼温柔而细腻:天佑大秦,福泽万世;天佑阿政,平安喜乐。
“咦?”
红莲忽的一声惊呼,“窈儿,陛下这是在和你说话吗?”
容窈垂眸看去,玄衣加身的帝王褪去了几分冷峻,唇边含着清浅的笑意,唇角翕动。
这是他早年学会的唇语了。
“窈儿,他在说什么?”
没有等到自家妹妹的回应,红莲便是偏首去看她,却是看到了容窈无声的动了动薄唇。
“没什么。”
容窈轻笑,带着红莲转身,“他说,祭典已经结束,我们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