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窈再度见到嬴政之时,正在房间里练字,小小的一只端坐在软垫上,稚嫩的眉眼很是认真。
嬴政解下雪白的披风,抖落窸窸窣窣的落雪,待到身上寒气稍稍散去,才走入房间。
小团子的房间很是暖和,几个火盆燃的正欢,烧着珍贵的银丝炭,也不必担心容小窈会不舒服。
许是为了照顾小孩子,容小窈房间内的陈设大多比较矮,什么棱棱角角都没有,书案那一块铺了厚实的垫子,可以让小团子光着脚丫随便闹腾。
而房间里,有着不少玩具,还有不少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的小首饰,可以说,宫中的公主都没有这么舒坦。
听到脚步声,容窈将手上的一个字写完,便是转过头,视线里出现雪白的衣摆,男子在自己身侧坐下来,半束的乌发拂过她的面颊,微痒。
“是你呀。”
容小窈放下笔,对着来人软萌一笑,“好久不见呀。”
嬴政“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视线落在淋漓的墨迹之上,“小窈在练字?”
“是的。”
容窈点头,理了理写好的绢帛,“聂哥哥说,只要多练习,我的字会越写越好的。”
“确实。”
嬴政很是乐意去哄这个小团子,“小窈的字,本身写的就很好。”
视线里这首《无衣》,字迹工整,虽然还有些稚嫩,收笔不算利落,但对于容小窈这样年纪的小孩子来说,已然是很不错的字了。
比扶苏当年,也好了不少。
【扶苏:委屈qaq】
“《无衣》。”
嬴政低低的笑了笑,面上浮现出几分兴味,“怎么想着写这首?”
“聂哥哥教我读《礼记》了。”
提起这个,小团子的心情显然很不错,还从一旁扒拉出了一卷竹刻,翻到那一节,白嫩的指尖拂过那深刻的字迹,稚嫩的声音认真的读出,“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
嬴政揽过小团子,将人放在腿上坐好,视线落在这卷竹刻上,“可知何意?”
“聂哥哥说,是殉国,表示无上的气节。”
容小窈歪了歪脑袋,面上带着明显的懵懂,“就像是……嗯,同生共死。”
容小窈很快运用了自己刚学的成语,很是满意,“就像我也愿意和我哥哥同生共死一样,总之……就是很深的感情。”
盖聂教容小窈读书,自然不会去深刻的讲这些过于沉重的话题,不过是在小团子好奇的时候,耐心的讲几句。
容小窈现下不过四岁,对于“君王死社稷,守国门”这一类的浓烈赤忱,自然是不能够理解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类比自己。
她不知道何为社稷,不懂何为殉国,却是知道同生共死。
她想,她是愿意和卫庄同生共死的。他给了自己最为细致的照顾,给了她最安心的依靠,若是有什么意外,她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甚至是以命换命。
她不能接受没有卫庄的世界,这是她实实在在的想法。
嬴政抿了抿唇角,倒是面色不变的拿开那卷竹刻,重新铺开一卷空白的绢帛,提起笔,“小窈还小,等你长大了,便明白了。还有……同生共死这种话,以后莫要轻易说了。”
容小窈不解的眨了眨双眼,“为什么?”
“你还小,还不明白。”
嬴政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什么端倪,至少目前身为小团子的容小窈听不出什么端倪,“只是,有人听了,会难过。”
“好吧……
”
容小窈似懂非懂的点头,乖乖的窝在男子臂弯里,顺手抱住了嬴政左手的小臂,探过脑袋去看他笔下的字,“你在写什么呀?”
嬴政将怀里的一小团拢了拢,缓和了声音,“读一读?”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咦?”
容小窈忽的停下,白嫩的指尖停在了那“窈”字上,“这里,有我的名字。”
“没错。”
嬴政放下笔,为容小窈将整篇读完,声音低磁而温和,“这首,叫《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