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结界并非欧阳少恭所设,方兰生立刻停止撒气,和襄铃转过了身,后面的人走出来,青玉坛弟子的打扮,冲他们一礼,是元勿。
“你是来抓少恭的吗?”方兰生冷冷地问。
元勿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了一封信,远远朝他递了递。
方兰生戒备道:“给谁的?”
元勿道:“请方小公子转交给欧阳长老。”
方兰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和襄铃对视了一眼,襄铃拿出五火七禽扇,一边防备着,张手以灵力将信封卷了过来,方兰生抓在了手里。
元勿片刻也没有多留,又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他们已经找不到欧阳少恭了,站在半山腰的树林里,拿着这封信,不知该是看,还是不看。
山林里十分寂静,连鸟儿都禁了声,似乎在害怕什么。
欧阳少恭走来时,才渐渐有了雀鸟鸣叫,像是找到了靠山,一下理直气壮起来。
这是一片比较空旷的草地,一座典雅酒肆自虚空里幻化而出,低房矮舍,红色的灯笼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声,欧阳少恭走到近前时,那门便开了,开门的是阮尔,她蒙着面纱,眉眼间还是看得出憔悴。
阮尔定定打量着他,很久
才开口,声音也不似以往温婉好听:“太子殿下……”
这声轻唤似划过了洪荒历史,长琴亘古而存,算为南楚祖神,面对一个不过近万年的魔物,却有种同类的感觉。
阮尔道:“殿下是要帮我?”
欧阳少恭摇了摇头,微笑道:“我魂魄受损,不想浪费精力,但你可以找我的朋友。”
“朋友?”阮尔亦笑了一声,什么也不说,长琴堕世千年,还可能是那个储君么。虽然她有求于人,不说话时,也是如此尖辣。
阮尔请他入内,欧阳少恭却未动,张手化出一枚赤色凤羽,他转动着长长的羽毛,又露出几许怀念,认真道:“人类很脆弱,但能给人塑魂的神祗,也并不多,他也是楚地之神,自战国隐世至今,已没有谁能记得了。”
思索片刻,阮尔笃定道:“东皇太一。”
欧阳少恭点头:“他主宰天空星辰,或许用天之灵气补人魂魄,还能有机会延其命数。”
阮尔拿走他手上的凤羽,退了一步,欲言又止。她开始恐惧了,魔物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自己走不了,也没有走。
这间酒肆里没有人,风钻进来,很冷。
阮尔引他往深处去,钻进一间珠帘遮掩的小亭,跪坐在案前,案上有一把匕首,一叠整整齐齐的白娟,还有一个熏香炉,正飘出袅袅白雾。
她示意欧阳少恭坐在她身后,将长长的头发拨到胸前,然后将外衫,半袖,短襦,一一褪至腰间,把袖子扎在了腰上,露出光滑纤瘦的脊背,十几片凤麟排列在皮肤上,从肉里长出来,散出淡淡的金辉。
一阵风扫过去,欧阳少恭已拿过案上的匕首,拔出了鞘,阮尔的睫毛颤了一下,问他:“凤鳞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难道你觉得,一块玉衡碎片,就能换一个人长久的生命?”欧阳少恭挽起袖子,将刀锋压了下去,“我的凤鳞你管不着,今天我只是要你明白,敢于威胁于我,会是个什么下场。”
阮尔一下陷入了恐惧,她抓住木案突然转过来,瞪着眼睛问:“我明明炼化了凤鳞,为什么会从我身上长出来?”
欧阳少恭端详着她的表情,美丽的脸已经开始扭曲,终于畅快了些许,冷笑起来:“凤鳞是只有凤鸟原身的神才会有的,你以为你区区万年道行,就能炼化么,你别忘了,你是魔,那点不起眼的火属之力能干什么?赤凤朱雀的鳞当然只有朱雀可以用,你这蠢货。”
阮尔惊叫一声,捂住了耳朵摇头,长发散乱,她自诩聪明,万年都是她在玩儿别人,如今却栽到了被罚出天界的神手上,而且输得什么都没有。
“哦,还有。”欧阳少恭翻转着手里的尖刀,在阮尔的身上比划,“我拔下凤鳞是不会有多疼的,但若是别人未炼化的凤鳞从身上长出,再生生拔下来,那可是锥心刺骨,叫你生不如死,哈哈哈……”
她怒不可遏,又恐惧至极,她怒恨得发起抖来,牙齿咬得得咯咯直响,猛然扑上去要掏欧阳少恭的心脏。
欧阳少恭扣住她的脖子,刀尖直刺入凤鳞根部,狠狠剜出来,惨叫声划破长空。
这一下又一下,金色的凤鳞带着血肉,一片片掉到欧阳少恭手心。
过了很久,寂静里,一阵清冷的风钻进珠帘,带走几缕琴音,珠帘碰撞,清脆悦耳,像少女的低语。
欧阳少恭撩开珠帘,夋夋而出,广袖摇曳,一派儒雅贵气,他将怀中的琴放入琴袋,又重新背起,晃荡的琴穗伴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血,还是热的,红艳无可比拟,从晶莹的珠帘下蔓延出来,流到台阶上,再滴到干枯的草叶上,像开出了花。
一只女人的手忽然从珠帘下伸出来,从血里划出去,用全部的力气张着五指,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哪里有力气再去找东皇太一塑魂,凤鳞几乎带走了她全部的修为,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无法炼化的凤鳞从身上长出,会吸走她的修为,欧阳少恭一开始就有夺她修为的打算。
这个魔族女人,最后竟为情蠢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