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房屋跟其余两位一说方才的发现和想法,阿叶哈德在纸上刷刷刷列出城中胡肆的位置,并热心用图画二次标注,姜鱼钻进屋内换上带出来的夜行衣,等到天幕遮黑,怀装图纸一跃而起踏房檐离去。
除了在屋里研究红色液体的芦槿,其余几人对姜鱼的身手连连咋舌,难怪他能屡次绕过众多寺员的耳目频频逃脱,这等轻功放到江湖上,也当凤毛麟角之属,王适着实感慨道:“他的轻功真的不赖诶。”
“像在空中飞一样!”阿叶哈德一直羡慕中土人那种飞檐走壁的本领,两眼都能看到冒出的星星,赞叹半天话头一转又道,“但他身有寺中官职仍犯宵禁,被宪台知道要严惩的。”
王适揽上两人的肩头,压下他们身子凑近脑袋道:“我们都是在按上头的指令公差行动,所以这不能算犯禁,而且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会知道这件事。”
“不算犯禁你怎么不跟着去。”狄通斜视他道,“你故意诈姜鱼让他去侦查。”
王适圆滑一笑道:“两个地方隔得那么远,查一遍多费时,万一对方半道跑了呢,我这叫节省探查时间,而且少卿让他当头儿,难道不应该肩抗重任以身作则。”
“呵呵。”狄通充满鄙夷一声,转身回屋不再搭理他,王适在后向对方的背影耸肩咕哝道:“真是个实在心眼的家伙。”
现在城中的四市,是新政后逐渐增添出来的,最初只有东西两市,本国商品和他国货物同在其内叫卖,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胡商涌入皇城,最初的两市地盘明显盛纳不开大批的商人,当朝掌权者便又划出南北两个区域,经过重新整合,形成现在四市并存的规模。姜鱼绕过巡视的士兵在夜空下踏梁疾行,从当前的胡肆开始,把所有能住人的居民屋瞧了一个遍,没找到符合描述的皮肤较黑、大眼睛又高又瘦的女人。
“奇怪,难道她已经离开了皇城?”姜鱼坐在一处房顶上仰望月亮发呆,摊主昨天拿到的宝石镯子,今天换给了别人,中间的这段时间确是可能离开皇城,但也不会这么快也这么凑巧吧,而且她还是个装扮十分显眼的女人……姜鱼低头眼神看对面的房屋,换个景色继续发呆。
对面是一座花楼。
虽然宵禁后坊与坊之间通行的门关闭,但坊内并未有过多规定,依旧有亮灯的店铺商家在开门揽客,对面的花楼便是其中之一,楼宇三层彩灯高挂,不归家的游人来往其中,上面的雅间更有歌舞奏乐,八音迭奏朱弦玉磬,翾风回雪羽衣蹁跹,在对面的屋顶还能听到房内觥筹交错的热闹声。姜鱼本来对着花楼发呆,发着发着目光就黏在楼中旋转的舞姬身上,台中舞姬跳的不是国中绵软的飘扬水袖,而是西域传来的胡旋舞,胡鼓鼓点一响,舞姬扭肢动腰身姿轻盈,足不离毯回转如风,身着裙摆似绽开花朵,衣身上的精巧装饰合着乐点叮咚作响。
最后一声羯鼓落地,舞姬停住旋转笑靥正对来宾,座下宾客举杯叫好,姜鱼也在远处屋顶上悄悄拍手称赞,屋中人交杯换盏,乐声又一响,舞姬再次起舞,在坐席间轻盈回旋,和酒席客人欢笑嬉闹。
姜鱼坐在对面房顶看了很长时间的歌舞,感到困倦打了个哈欠准备打道回府,扭头又看了一眼几位翩翩起舞的舞姬,总觉得她们身上好像有哪个细节,就在眼前晃来晃去等着发现,然而卡在脑边死活想不起来。
“没准睡一觉能在梦里有提示。”
姜鱼摇摇头,踏轻功折回外宿房屋。
翌日,天衙寺门前的几位提骑向往常一样换岗,打个疲惫的哈欠准备回住舍,远远看见一匹马低头咬着什么东西,一步一步向大门方向拖行,当即打开轻弩带着警戒目光跑到跟前一瞧,顿时个个脸色大惊——马匹是天衙寺内的寺
马,而拖行的物体竟然是昏迷的池不群,人浑身血渍泥土,身上衣服撕裂破烂,提骑扶起他探上脉搏,好在尚有微微跳动的迹象。
“快!抬少卿回寺!”
“你们几个快去叫华医官!”
“马上去禀报长卿……”
两名提骑飞速将池不群抬到寺内药房,华问生见此状况立即着手施救,对方除了身前伤口凌乱,背后更是受伤严重,加上被马一路拖行,可以说已经血肉模糊,华问生小心将黏在皮肉中的污泥和碎布清干净,检查完各伤口开始制药包扎。
李照京听闻池不群负伤的消息,大步赶到药房,正巧看到刚施完医的人,向华问生问道:“华老,他的伤势如何?”
华问生擦净手上血液回道:“少卿身上的伤为三种,一种和鲁寺丞几人一样,是被外物抓咬,不过伤口未到要害;一种是因寺马拖行,背后有大面积擦拖伤痕;还有一处在背后心脏的地方,有利刃刀口,此处为致命伤。”
李照京连忙问:“可有伤及心脏?”
华问生道:“伤口位置虽准深度却差一分,所以目前失血昏厥,然刃上应是涂有麻药,少卿如此才不敌对手被袭伤多处。”
“麻药……”李照京略一沉思,问道,“他何时能苏醒?”
华问生也不是十分确定,毕竟池不群身中药又遭人毒手,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遍及全身,气血严重亏损,略带犹豫道:“这要看少卿自己能否挺过难关,老夫也尽力而为。”
“麻烦华老。”李照京望了一眼病榻上的池不群,先行去处理其他公务,同时吩咐几名提骑照着寺马返回的方向寻查对方是在何处遇袭。
提骑领命即刻行动,而另一边,在外的某几位仁兄才刚醒。
好不容易告别鸡鸣而起的日子,王适睁眼呆愣一下,又转身准备睡个回笼觉,翻个面看见旁边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登时吓清醒几分,蹭的坐起来四处摸家伙防身,人影哼哼几声换个睡姿露出脸,王适这才发现旁边的人原来是姜鱼。
竟然没听见对方回来的动静,王适推推睡得正香的对方道:“头儿醒醒,你啥时候回来的?”
“嗯……”姜鱼不耐烦挥手一打,又转个身接着睡,王适接着摇他直到把他烦醒,姜鱼眨着迷离睡眼牢骚:“有事快说没事闭嘴。”
“你昨晚都看见啥?找到人了么?”王适盘腿坐在他身旁问道。
姜鱼仰面闭眼混混沌沌回想:“昨天……跑了两个地方没看见……回来路上看……看舞姬……没有了……”
“你还有心思看舞姬。”王适话中不满他的行为,身子却趴在姜鱼头边认真询问,“从哪看的?跳的如何?姑娘漂亮不?”
对方气息吹的姜鱼脸痒,一手推远他的头迷糊回答:“隔壁坊的……那个花楼……跳的挺好……身上铃铛跟着转……长得……舞姬长得……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