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月上枝头的时候,南川萋发现月知风还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之前几晚,她总是强撑着打架的眼皮等到月知风入睡以后,才悄悄爬起,蹲在他面前迎着月光悄悄望着他好久,才肯去睡,昨夜她还斗了个肥胆拿右手食指轻轻触了一下他的额头,那月知风当时就转了个身,吓得她像一只受惊的青蛙猛地跳到了自己的干草床上,后来发现他并没有醒来才大呼一口气,沉沉睡去了。
怕且这最后一晚也不能好好地望望他了!
南川萋想到这里就有些沮丧,于是脑袋就更加清醒。
怕且明早要顶着个更灿烂的黑眼圈了!
但还是了无睡意,干脆转了个身,往两米开外的月知风呆呆地望过去。她这一望倒像个咒语般,月知风呼吸四平八稳,竟然入睡了。南川萋克制着自己马上跳起来去看他的冲动,生生等了一刻钟,觉得月知风睡得十分熟了,她才像个贼般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蹲在他前面。
清晰的剑眉,俊挺的鼻子,还有他那恰到好处的弧形完美的嘴唇,这样一份俊朗非凡、这样一个棱角分明,她直觉得一份可亲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这是她第三次这么近距离看他,她十分感激这个三天三夜,虽然此前她以凡人之躯被鞭得半死不活,虽然此前他对她恶狠狠地恐吓和抓拉,虽然他们也并不如她所愿做成朋友,但她还是打心里感激,以前可从来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看他呢,以后,怕且也不会有了。
于是今夜,她斗了个更肥的胆,迎着这风清月白,她伸出她的右手食指轻触他的脸、他的额、他的眉、他的鼻、还有他刚剃掉胡须重见光明的唇……暖暖的柔柔的,好舒服啊!
南川萋被自己这举动吓得跳了起来,她今夜胆子肥过头了,真真是够了!
她脑袋愈发清醒,又决计不能再望着月知风出神,想着反正也睡不着,而且好几天没洗澡,现在身上又像被虫子咬了一样有些痒,于是就往那河走去。
好好洗个澡,洗掉杂乱无绪的烦恼。
月光皎洁地覆在河水上,一片柔软娴静的流光,不比日光的灿烂,却清明得悠远流长。
微微有些风吹来,在这山谷的春夜里,还是有些寒意的。
不过这正合了南川萋的意,就让凉水洗洗她的烦躁吧。
南川萋解去头发上的带子,褪去身上的衣物,一并将衣底的加护也褪去了,像个少年一般赤条条地淌入水中,感受着河水的丝丝的凉意,渐渐适应了水温,就开始觉得十分的舒服了。
她在逍遥观的时候,也经常和她二师兄落昫浔到后山的河里去洗澡,不过鉴于男女有别,他们多是穿了衣物跳进水里的,今夜里月白风清只有她一人,她身无一物拖曳着长发畅游于这水中,真觉得是从没有过的舒服自在,高兴处还咯咯地笑出来,惬意极了!
“你原来在这里!”原来竟不是她一人,那说话的是谁?!
南川萋吓得一个激灵往来人看过去,他一袭白袍、乌丝微动、迎着月光走过来,超凡脱俗得似个仙女下凡。哦,是仙男下凡!
“月将军你怎么在这里,你,你不是在睡觉吗?!”南川萋吓得隐入水中,只留个头在外面,但她那长发在她慌乱间被河水一冲,啪啪地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眼上她的鼻子上,她顿时如个女鬼一般,虽没吓着月知风,却让她自己目不能视,呼吸不上。
她急忙伸手去撩,但是手上停了游水的动作,虽不至于下沉,但却会顺着水流往下飘了。
“我刚睡醒,身上有点痒,于是就想来洗个澡,没想到你也在这……”月知风看着她不停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往下流飘去,遂问道:“你没
事吧,是脚抽筋了吗,要我过去帮你吗?”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我没事我没事,我只是在畅快地游水啊,呵呵!你自便你自便!”她吓得又一个激灵,真怕他真的游过来啊,而后面的‘自便’意思是,月知风你洗你的澡,拜托不要看着我不要看着我,我可是个女娃子!
“没事就好。”月知风也无暇理她,他也有好几日不曾洗澡了,刚还感觉身上似乎被什么虫子咬了,痒得不舒服,于是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物。
“月将军等一等!”南川萋急忙阻止。
“怎么?”他果然停了手上的动作。
“水很冷,你,真的要下水洗澡?”她艰难地问,她其实想跪求他,可不可以不要洗啊不要洗!
月知风似乎微微勾了一勾嘴角,“本将一直有洗冷水澡的习惯。”又开始脱身上的衣物。
长袍、毛衫、汗衫、鞋子、长裤……
天啦,他脱得只剩一条裤衩了!
南川萋才吓得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月知风,她发现自己几乎手都发抖了。
听到他淌入水中的声音,听到他撩水洗身的声音,然后听到他开始畅快地游水声。
这简直是南川萋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尴尬最恐怖的事,想想两个赤条条的人同在一河中洗澡,相隔不到三米,不是一男一男,不是一女一女,是一男一女,一男一女啊,赤条条啊!
虽然她看起来是男子身,但她真真切切就是个女孩子嘛,这要传了出去,尤其是给她口无遮拦的爹娘知道了,她名节何在啊,还保不准他们要把月知风打死呢!
“咦,你为何站在水中不动?”月知风终于觉出异样,竟想要游过去。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南川萋虽背对着他,但一听到一点动静马上就作出强烈的反抗,末了感觉自己太过激动,又补充道:“我没事,我只是喜欢在水中冥思,我冥思的时候不希望被人打扰而已,呵呵。”
“哦,没想到你竟有此种爱好,难得一见。”没有游向南川萋,又复自己畅游去了。
躲过一劫,南川萋松了口气。但在水里泡得久了还一动不动,终归也不是办法,而且那月知风似乎游水游得上瘾了,没半点要回去的意思。
“月将军,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哈秋!”她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你想走了吗?那就一起走吧。”说着往岸上游。
但南川萋不见动。
“你还想多冥思一会?正好,我也还想多游一会。”说着又游回了河中,身姿之潇洒轻灵得,活脱脱像条鱼。
南川萋真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本想待月知风穿了衣服走了,她再从水里出来,而且他们的衣服放在一处,总不可能她先上岸穿衣服吧,更不可能她和他一同上岸穿衣服吧!她可是个女孩子!她可是个女!孩!子!
“哈秋!”
“……”
“哈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