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羽。”
睚欣不出所料的一耸肩,坦然答出让诸人头疼不已的名字。
虽说大家有考虑过这个可能,却都不愿意接受。
前代那喊狗一样的喊法,居然真的是在喊传说中的鬼才——白凝羽。
所有人各自忙着瞥脸、开溜、耍轻功、揉脑仁、捂胸口和抽嘴角的时候,白凝羽不知道是因为前代的喊声、重凌的那一剑,还是睚欣念到了他的名字,终于是离开了竹座。
可他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离开竹座,因为他根本无需任何招式,仅靠两根手指与那身深不可测的古怪内力,就轻而易举地制止了重凌的剑锋。而重凌卸了袭入自己胳膊的至寒内力仍是心有余悸,也没有继续贸然出剑。
白凝羽起身之后,慢慢地回过了身。仿若云后探月一般,一点点地面向诸人。
众人骤然僵住,仿若被无形的力量牵扯,将视线聚集到白凝羽的身上。
他们屏息以待,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一睹传闻中武学鬼才真容的机会。
白凝羽没有穿着关外的服饰,而是穿了一身类似关内长衫样式的粗布白衣。虽然极简,却是没有像珞殷那般惯用兵器之人为了便于出招衣服都有束袖,是一件括袖长褂。
这身衣服好似在佐证睚欣的话语那般,彰显白凝羽从不曾倚仗兵器。
雪白的粗布衣,经过多次清洗,已经变得异常轻薄服帖,让人一眼误以为是最名贵的绢丝,才能如此服帖柔软的勾勒出白凝羽多年习武的匀称身姿,与极具张力的四肢。
最可怕是他那身慎人的内武,除非他主动显露,旁人甚至会以为他不会武。而即便能探到他会武,却也探不明那内武究竟有多深厚。可是,那内武形成的壁障却又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包覆住他全身上下,仿若任何兵器都无法将其洞穿。即便珞殷持有一百六十年内力,但在白凝羽面前,也是相形见拙,成为极不起眼的渺小存在。
众人不自觉咽了咽,勉强鼓足勇气把视线集中到了白凝羽的脸上。
与白凝羽那身需要常年修习才能练就的深厚内武不同,他的模样显得十分年轻,看上去绝对不可能超过三十,眉眼生得不算惊为天人,甚至及不上睚欣精致,可他却胜在那特别之致的神态。
每一次柏宁抬起眼去看人的时候,绝不会与别人视线交会。
他仅仅是一扫,就会迅速措开视线,使之看起来像是在看人,其实又什么都没有看在眼底。
似看而非看。
既空泛,又虚幻。
怪诞得让人不知觉联想到一种感觉——大象无形。
要说以往珞殷问及白凝羽如何,诸人答得非常飘渺是一种巧合,再次见到白凝羽的瞬间,珞殷才算明白,并非是别人答得模糊,而是白凝羽的存在,就是这般模糊到难以捉摸。
白凝羽明明就站在众人眼前,可他又好像不在这里。
他的面容或许兼具这世间最宏大的美,可那种美却是无形之相,凡人根本无法窥探,只能将其归于大象无形,因而不可视之。
除开前代与睚欣之外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哪怕七彩缤纷的前代就杵在白凝羽身旁,也没有人会去在意。
他们都定定的看着白凝羽,想把那大象无形的轮廓刻入自己的脑海,可无论他们如何去看,在眨眼的刹那又仿佛遗忘了方才所见,只记得一个飘渺的轮廓。
白凝羽以往出入关内皆来去宛如疾风,或与人言语两句,多只是留下一个背影,让人匆匆瞥过,根本不会多留片刻。现下则定在原地不做动作,好似嵌在炎热苍翠远景里的一片冬景,突兀却
不矛盾,像一幅静止的画卷,让人不自觉被这有形亦如无形的存在吸引,哪怕想要转开视线,却无法控制双眼,只能继续盯着他,任由心底滋长近似于畏惧的忐忑,沉沦于那无论如何也记不住的飘渺。
若世人会在白景藐视众生的视线里恐惧,也会在白凝羽的面前同样畏惧。若当初的龙者是让人膜拜敬畏的近神之姿,现在也会在见到白凝羽的瞬间同样敬畏……如此,白凝羽的确是既像白景又像近神者的存在。
在场之人无论是谁,都不自觉被这种无形之相牵引,遗忘了本来的目的。
风陌不知道白凝羽当初是如何在湛天谣面前冻上十里桃花林的,不知道君迁子听过多少关于白凝羽的传言,也不知道珞殷在半壁山顶邂逅白凝羽是怎样的如梦似幻纯白美景,他只知道世人都想与白凝羽有所瓜葛,自己却不想与之牵扯。
风陌唯一有兴趣的便是白凝羽所创的诸多绝学。
他在幼时邂逅白凝羽,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直截了当地问:
“你收徒弟吗?”
“绝学里,只有惊鸿照影可以教。”